我向来是不大信佛的，也不信那些披着袈裟说人话、却把狗当朋友的人。偶尔有人对我说，少林寺的和尚真不一样，既懂禅理又会武功，慈悲中带着力量。我听完只笑了一声——会数钞票也算武功，那银行柜员岂不是早已得道升天？
后来出了事，说那个叫释永信的和尚被带走了，我便更笑了，笑得冷，笑得酸，笑得一点也不高兴。
因为跪着的人还在。
他不在了，可他留下的蒲团还在，香火还在，跪的人排成队，还在等下一个“大师”出现。
我一直以为，人跪，是因为身后有刀，头顶有天。但现在看来，不是，是因为心里空，脑袋软，膝盖痒。
有人跪佛，是想求个子；有人跪“高人”，是想换个命；有人跪权贵，是想活得顺遂点。跪得多了，便分不清自己是人还是垫子。佛祖若真有灵，怕是早就脱光了金身，化为一缕青烟，逃出这烟火地狱去了。
他们说少林寺是圣地，我说是商场。
和尚是董事长，佛像是门头招牌，香火是流水，功德是股权，信众是客户，烧香等于充值，念经等于直播卖货。
你跪下的不是佛，你跪下的是一种消费逻辑，是你自己嘴里不说却跪得欢实的欲望——升官发财、子孙满堂、百毒不侵、一夜暴富。
跪，就跪吧。但别跪完还说自己“虔诚”；你不是虔诚，你是贪婪，是懒惰，是把人的希望寄托给神的胆小鬼。
有一次我去寺庙，看见一个穿西装的男人在佛前拜得磕头如捣蒜，转身却冲着老婆破口大骂。我问他：“你不是刚才在佛前求善果吗？”他说：“那是求我的，不是求她的。”
我便知道，这些年庙里的香火之旺，不是因为信仰复兴，而是人心烂了，才把希望埋进灰烬。
释永信倒了，还有千千万万个“永信”会站起来。他们会戴佛珠、念台词、装慈悲，然后把你从跪拜里割出骨头里的钱。你再骂也没用，你跪得起劲，就是在投票给他们：继续骗我吧，我甘愿。
所以我不替释永信叹息，我替你们这些人悲哀。他不过是抓到了你们的贱骨头，你们却把他当真神。
你们在跪，你们的孩子也在跪，从小跪进私塾班、直播课、升学率，再跪进买房、生娃、送礼、求人。你们跪出经验了，还教别人怎么跪得讲究、跪得有效、跪得不动声色。
等有一天，你们终于站不起来了，却骂世界不公，骂社会太黑。我便想问一句——你们跪得这么久，难道还指望世界把你当人看？
你若站着，哪怕身上破破烂烂，也还是个人。可你一跪，就成了工具，成了票子，成了可以数的“活跃用户”，成了你自己都不认识的活冤魂。
他们说这叫文化自信。
我看这叫自贱成性。
跪吧，尽管跪吧。
只别在将来你的孩子也跪下时，你还自豪地说：看，这就是传统。这不是传统，是传病，是几千年没断过的脊椎病，是流着泪还笑着奉承的奴才病。
跪出佛来了？
不，你跪出的是自己都不敢照镜子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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