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抗日联军（以下简称“抗联”）的学习生活呈现出“适应战争”的时代面貌，这不仅规约着抗战时期抗联学习的实践样态与内容设置，而且对其自身思想力的凝聚与迸发、战斗力的维系与提升等都起着重要作用。
探索丰富多样的学习形式
抗联将领周保中指出：“干部是推展革命工作的杠杆，是解决问题的枢纽。”他认为，培养和训练干部，应加紧学习马克思、列宁、斯大林的斗争经验，应该以毛泽东、朱德为榜样。东北地区必须加紧改造和培养干部工作，达到客观环境的要求。抗联部队中普遍开办了政治军事学校、随营学校、临时训练班等。如1936年，抗联部队在汤旺河地区开办东北抗日联军政治军事学校，学员“都是从各军、师、团调来的连排级干部”。
但是，面对日伪军事进攻日趋严密，干部万分缺乏的现实困境，许多政治军事学校陷入名存实亡的境地，如抗联第三军曾将政治军事学校的教官、学生全部派到准备冲破日伪军事进攻的主要部队中去，名义上学校虽然存在，但是实质已经解散。临时训练班和随营学校都是根据战争需要临时组建的，其中，临时训练班又分为短期训练班、夜间训练班、干部训练班、军政训练班等，训练班课程设置以政治学习为主、军事学习为辅。随营学校是提拔训练大批下层政治军事工作人员的重要基地，《东北人民革命军第二军随营学校招生广告》中曾明确指出创办随营学校的目的，即“本军不怕一切困难，特为各部队训练下级坚决抗日救国的干部成立随营学校”。
除上述组织以外，连队中还普遍设有面向全体战士的战术与射击研究班、识字班、政治讨论会、唱歌班、列宁小组等，这些基层组织的任务是将学习内容具体落实到每个战士。需要指出的是，抗联各军曾多次尝试将学习生活常态化和固定化，如严格制定和落实“每日识学”活动，如遇紧急军情，会及时将训练班的学生转移到他处授课。但在战争的特殊环境下，如实按照原定计划落实学习安排无疑是一种奢望。其时，无论何种学习实践方式，均要围绕实际战况与军事行动展开，学习计划或学习安排临时终止也成为抗联部队的遗憾。更由于长期处于敌后作战，抗联部队印刷设备及印刷材料极度匮乏、学习资源极其短缺，战士们或手抄教材，或自制教具，又或利用缴获的敌人物资，千方百计克服困难。
同样受战争环境所限，抗联战士们的学习方式也分为集中授课与个人自学。在相对稳定时期，集中授课是开展学习最有效的途径。但是，在日伪军频繁发动军事进攻的环境中，稳定尤为难得，不稳定反而成为常态，规律的集中授课难以为继，抗联战士们只能利用战斗间隙或休息时间开展自学，以此提升自身在复杂环境中的生存技能和作战能力。
“枪杆子+笔杆子”的
独特学习模式
抗联根据东北地区的特殊环境和战争需要，创造性地发展出“枪杆子+笔杆子”的独特学习模式。其中，“枪杆子”指军事训练与作战能力提升，“笔杆子”指思想政治教育与文化学习。
军事训练是“枪杆子”教育的重要组成部分，包括两个方面。一是军事技能学习，主要包括常规武器训练和战术学习。常规武器训练方面，抗联战士们学习使用步枪、机枪、手榴弹等常规武器，开展射击、投弹、刺杀等基本训练，在越境赴苏联后，还学习了升降跳跃、匍匐行进、障碍通过、各种野战阵地工事构筑、手旗通信（手旗、电话）、防毒害、急救及简单医疗知识等辅助科目。战术学习方面，抗联部队极为注重学习和研究包括进攻、防御、伏击等在内的游击战术，学习如何在敌强我弱的环境中进行反日伪军事进攻作战。二是特种技能培训。抗联战士需要学习滑雪、游泳、操舟等特种技能，还需要学习在严寒中维持生存的技能，如保暖、寻找食物和水源等，以适应东北地区复杂地形条件和自然环境。
“笔杆子”教育是抗联教育的核心内容，主要包括两个方面。一是思想政治教育。抗联部队高度重视开展思想政治教育活动，通过召开党员大会、政治讨论班、宣传队、读报组等方式，帮助将士们理解党的革命历史、党的方针政策、党的重要文件、民族解放战争的意义、目前中国革命形势、东北民族革命战争运动的长期性等重要问题。在思想政治教育学习中，党员起了模范骨干作用，政治工作员经常将中共中央重要文件、省委刊物、《北满救国报》等重要内容拿到下级支部讨论，在党员群体中形成了研究政治问题的热潮。二是基础文化教育。由于抗联战士们大多文化程度较低，部队组织了大量基础文化教育活动，除了识字、写字、算术、汉语拼音等一般科目外，有些人还会学习识别与绘制地图、电报符号等。此外，因东北沦陷区战争环境复杂，涉及日本、朝鲜、苏联等国，为了加强对日本侵略者的了解、提高语言翻译及语言交流能力、便于领导抗日队伍，抗联部队提倡并鼓励抗联战士学习日语、俄语、朝鲜语等。
培养大量高素质抗战人才
抗联克服一切困难组织学习、坚持学习的举动，培养了大量既具备军事技能又具有坚定政治信念的抗战人才，极大地提升了抗联的战斗力和凝聚力，为中国人民抗日战争胜利作出了重要贡献。
第一，着重培养素质全面的抗战干部人才，为抗联部队生存和发展培养中坚力量。干部缺乏是抗联各军普遍面临的紧迫问题，因此，在学习教育中，抗联部队始终重视对干部的培养与训练，即使在越境赴苏进行短暂修整时，也依然极其重视思想政治教育，坚持学习马克思列宁主义。通过军事训练和思想政治教育的结合，抗联部队培养出了优秀的干部人才，如汤旺河地区的东北抗日联军政治军事学校，抗联第三军和六军的大部分领导和地方主要负责人都曾在这所学校学习。这所学校共举办三期，培养了近 300名军政干部，这些人才在抗联的各个部队中发挥了重要作用，成为抗日战争的中坚力量。
第二，军事技能与战术水平的全面提升，为抵御日伪军事进攻构筑坚强力量。抗联通过构建专业化军事训练体系，极大地提升了部队的战斗力，如无线电通讯学校的开办，培养出适应当时战争需求的通信技术人才。另外，“对于实际斗争即是最好学习”，抗联部队坚持实战化训练导向，将理论知识与实际操作相结合，在战斗中学习战术，在艰苦环境中学习生存技能，提升实战能力。如针对日伪军的“集团部落”和军事进攻，抗联部队专门召开训练班全体讨论会，讨论“将计就计，以毒攻毒”的意义及其对策方针，即“敌人归屯时，能发动群众摧毁则摧毁之；已经归屯后，则利用机会打进去，推选我方人员充当保甲长，以开展地下工作，配合抗联部队的军事行动”。这种贴近实战的学习研讨模式不仅能够突破生存困境、弥补劣势，更能够显著提升战术水平，沉重打击日本侵略者。
第三，文化水平与政治素养同步提升，为最终赢得战争胜利提供思想保障。通过学习，抗联战士的文化水平显著提升，抗联将领许亨植等人从“过去不能写东西，在两个月中间的进步，现在都能写报告书和较长的信”。与此同时，思想政治教育增强了战士们的革命信念和爱国热情。训练班、政治讨论会等的开展，能够帮助战士们从思想深处理解共产党的革命主张、反侵略战争的意义、战争的长期性复杂性等重要问题，坚定其坚守阵地、不怕牺牲的毅力和品格。
抗联的学习实践是中国共产党14年艰苦卓绝抵抗日本侵略者的缩影，其经验启示我们，战斗力提升不单纯依赖装备技术升级，更需要通过知识学习实现“以学促战”的重要意义，通过思想教育塑造“党指挥枪”的绝对忠诚。
（本文系国家社科基金青年项目“抗联将士日记和书信的收集、整理与研究”（21CDJ020）阶段性成果）
（作者系兰州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副教授）
来源：中国社会科学网-中国社会科学报2025年9月8日
网络编辑：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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