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社会的肌理中,“人情世故”如同一张无形却坚韧的网,笼罩着从家庭到官场的每一个角落。它表现为请托办事、礼尚往来、关系网络、面子文化等形态,被许多人视为社会生存的必要智慧。然而,其本质是前现代社会的残余物,是阻碍社会公平正义的隐形壁垒,是必须被批判和超越的历史阶段性现象。
从历史唯物主义角度看,人情世故绝非超历史的永恒存在。它根植于以小农经济为基础的封建社会中,在以血缘和地缘为纽带的熟人社会里生长壮大。在这种社会形态下,缺乏普遍性的法律制度保障,个体必须依靠私人关系网络获取生存和发展资源。马克思指出:“人们自己创造自己的历史,但是他们并不是随心所欲地创造,并不是在他们自己选定的条件下创造,而是在直接碰到的、既定的、从过去承继下来的条件下创造。”人情世故正是这样一种从过去承继下来的条件。
人情世故作为一种非正式制度,在当代社会形成了与正式制度并行的双重资源配置体系,并且在市场经济条件下获得了新的生命力。它实际上发挥着一种制度补充功能,弥补着正式制度的不完善之处,但代价是再生产了社会不公。当人们需要通过“关系”而非能力获取医疗、教育、就业机会时,形式上的机会平等被实质上的关系特权所替代。这正如列宁所指出的:“在资产阶级社会中,过去决定现在,死劳动统治活劳动。”
人情世故之所以能够长期存在并被广泛接受,正是因为它已经成为一种被社会各阶层“自愿”认同的文化霸权。这种霸权通过家庭教化、日常实践和文化叙事不断巩固自身,使人们将这种本质上不平等的关系网络视为自然而然的生存智慧。甚至受害者本身也常常积极参与这一体系的维护,希望通过熟练掌握游戏规则而从中获利。这种意识形态的魔力在于,它成功地将结构性不平等伪装成个人能力问题——一个人在社会中的成功与否,被归结为是否精通“人情世故”,而非社会结构本身是否公正。
从阶级分析视角看,人情世故的执行成本和收益在不同阶级间的分配极不均衡。精英阶层凭借其已有的经济、文化和社会资本,能够以较小成本获取较大回报;而弱势群体则往往需要付出更高比例的收入和精力来维持关系网络,却收获有限。这种隐形的阶级剥削机制,比公开的阶级压迫更为隐蔽,因而也更为牢固。
当然,马克思主义对人情世故的批判并非全盘否定人际温情与团结互助。恰恰相反,科学社会主义追求的是超越功利计算的真诚信赖与集体主义精神。我们反对的是将人际关系工具化、功利化的“世故”,而非人类天然的交往需求。共产主义理想中“自由人联合体”的愿景,正是要建立一种摆脱了功利计算和隐性压迫的新型人际关系。
人情世故的祛魅过程,实质上是一场深刻的文化革命和人际关系革命。它要求我们以马克思主义的批判勇气,直面传统文化中的糟粕,打破束缚社会进步的隐形锁链,建设一个更加公平、正义、透明的社会主义社会。这条路漫长却必要,因为只有在人情世故的废墟上,才能真正建立起社会主义新型文明的人际关系大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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