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银弹外交”遭遇滑铁卢

马其顿有识之士接受记者采访时道出心声：“马其顿政府承认台湾，是一种愚蠢的错误……与台湾建立关系的这一段不愉快的插曲将很快被忘却”

“铃，铃，铃。”6月12日下午6时左右，分社办公室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喂，王先生，我告诉你个好消息，马其顿决定与中国复交啦！咱们得好好庆祝一下。”
是记者的好朋友斯先生打来的。为了得到确证，记者又打电话给马其顿驻阿尔巴尼亚大使。大使与马其顿外交部紧急联系后回电话给我：“确有此事。我国政府在今天下午的会议上已经作出了与中华人民共和国实现关系正常化的决定，马与台湾自动断交。我外交部长即将前往北京就复交程序与中方协商。”
至此，存在了两年四个月零十七天的马台“邦交”已面临绝境。
强奸民意的“邦交”　
马台“建交公报”是1999年1月27日在台北出笼的。台湾当局承认，“关于建交事宜，早在一年前即秘密展开”。为了在东欧地区取得“外交突破”，台“外交部”1997年就对处于内忧外患中的马其顿进行了政治、经济形势评估，看好当时在野的右翼党派，断定右翼党将在1998年议会大选中获胜，并认准亲台的右翼民主选择党主席、图普尔科夫斯基将于1999年10月总统选举中取代格利戈罗夫担任下届总统。
于是，台当局便把图氏作为争取的对象，通过“特殊管道”与其建立了联系，多次邀请他秘密访台，给予经济上的许诺，并让其会见李登辉，“两人不仅谈及高尔夫，李还畅谈了他对农经的个人兴趣”。据图氏透露，这一“特殊管道”便是台驻荷兰海牙的代表顾崇廉和台驻维也纳代表夏甸，还有在斯科普里经商的“黄先生”。
1999年1月24日，台湾方面的具体操办者、“外交部次长”李大维绕道希腊萨拉尼卡，包乘6人小飞机秘密抵马，在马一小镇与图氏和马外长迪米特罗夫（民主选择党）密谋“建交细节”，达成了后来得到马总理格奥尔基耶夫斯基批准的协议：台在今后4年内向马提供16亿美元的援助与投资；马承认台政府，并支持其加入包括联合国在内的国际组织。之后，李大维与图氏和迪米特罗夫一起前往台北。1月27日，台湾“外交部长”胡志强与迪米特罗夫签署了“建交公报”。
所有这一切，都是在绝对保密、强奸民意的情况下进行的，尤其是完全避开了马其顿总统格利戈罗夫。当我驻马大使就此事件紧急约见他时，83岁高龄的老总统真诚地说，他也是通过媒体才得知这一消息的，并对此感到十分震惊和无比痛心。他表示，马其顿总统坚决同违背马中两国协议有关原则的任何文件保持距离。
过了两天，总统在国家电视台发表了一个半小时的讲话，痛斥马右翼政府擅自作出的与台“建交”的决定是一场“政变”。他说：“难道10亿美元就能买到马其顿8年来好不容易赢得的世界声誉、尊严和脸面吗？”
然而，政治是无情的游戏，当时的政府没有因此而改弦更张。但是，格利戈罗夫在他任总统的日子里，一直拒绝接受台湾“大使”的“国书”。他的继任者现总统特拉伊科夫斯基也效仿了这一做法。
“经援”口惠而实不至
马台“建交”作为瞒上欺下的产物，在马社会上引起巨大反响，尤其遭到社民盟、自民党等左翼政党的强烈反对。它们当时便断言，这种“邦交”注定是短命的，其最长的寿命是到2002年下届议会大选。
台当局担心“邦交”生变，在宣布“建交”后的第5天，便派出以“外交部欧洲司东欧小组组长”齐王德为首的先遣团筹备开馆事宜并安排“外长”胡志强首访。
2月9日，即马政府批准“建交”后的第一天，齐王德便主持了台“使馆”的升旗仪式。接着，马台互派大型记者团访问，为“邦交”大造舆论。台当局极力宣传“台湾经验”，兜售“台独”思想，强调台在东欧无“邦交国”的情况下，台马“建交”意义重大，台马关系“绝不能落空，把马建成巴尔干的台湾，成为南欧橱窗，让它国看一看”。
3月2日，胡志强首访马其顿，台称其为向马“真正走出的第一步”。据访问期间发表的“共同声明”，台在头4年将向马提供2.2亿美元直接援助，每年提供2000万美元收支平衡援助、3000万美元技术援助和3000万美元社会福利援助。为此双方签署了“经济发展合作谅解备忘录”，决定成立“经济发展基金”，并安排了高层互访。
为了巩固“邦交”，两年多来，台湾包括前“行政院长”萧万长在内的不少高官来马活动，更有马其顿的政要——总理、副总理、议长、副议长、外长、国防部长等应邀去台。在经济方面，台在斯科普里建立了号称总面积达160公顷的“加工出口区”和5层楼的“台湾商务中心”。这可谓台在马办的两件“实事”。不过记者前不久在马其顿采访时发现，被视为台商“进军东欧市场的滩头堡”的“加工出口区”内，除刚刚建起的一座不大的厂房外，仍是旷野一片；被称为台商在马从事经贸投资的“重要立足点”的“商务中心”里，除了“加工出口区办事处”和“国际商行办事处”外，基本上是一座空楼。
台湾媒体透露，两年来，台援马计划总值在一到二亿美元，而目前实际到款数额据台“外交部”官员承认为3000万美元，离台当局的许诺相差甚远，马公民对此大有上当受骗之感。
记者在马采访期间，不少人表露对台当局及马政府中一些人的不满，甚至有的人还拿出一期杂志，指着封面上的漫画说：“都是这个胖子（图普尔科夫斯基）骗了我们。他拿台湾的钱肥了自己，我们却没见到一分钱。”
“那个胖子”遭淘汰
图普尔科夫斯基作为马政坛上的政治投机分子，在1998年议会选举时蛊惑人心地提出，如果他任主席的民主选择党获胜，他即可为马捞得十多亿美元的“外资”，并公布了详尽的投资计划，骗取了选民的信任。他力促马政府与台“建交”后，频繁地往返于斯科普里与台北之间，还作为台的说客秘访保加利亚和南联盟的黑山，着实风光了一番。
马台“建交”后，台当局口惠而实不至，以“教马学会钓鱼而不送鱼”为由，许诺的款项并不兑现，图氏的威望也随之下降。在1999年10月总统选举中，图氏打“台湾牌”，宣传他如当选，“双方关系将更形稳固”，然而，事与愿违，在第一轮投票中，他仅获16%的选票，被淘汰出局。希望落空后，他又企图更多地分享政府中的权力。在争当了主管经济的第一副总理后，他利用权势，暗箱作业，把从台湾那里捞得的部分贷款分给支持他的公司和个人，从而威信扫地。公民们不再直呼他的姓名，而称他为“那个胖子”。
2000年11月下旬，权力熏心的图氏又向马政府发难，以主要执政党——马其顿内部革命组织—争取马其顿民族统一民主党搞一言堂，在地方选举中搞舞弊，导致国家政治、经济改革停滞不前为由，宣布他的党退出联合政府，企图造成政府危机。从此，图氏在马政坛上就几乎销声匿迹了。
无可奈何花落去
●生变第一波：2000年12月初，反对马与台“建交”的原在野党——马自由党取代民主选择党加入联合政府，并担任了副总理、外长及议长等要职。4日，马总统府办公室宣布：“马其顿将同台湾保持的最高关系是贸易关系。”马外长在次日举行的政府会议上表示：“可以肯定，马其顿政府将同总统一道，为逐步实现同中华人民共和国关系正常化而采取步骤。”
消息一传出，台当局坐不住了。台驻马“公使馆”立即向媒体发表谈话，对这一消息表示“遗憾”，说“马台建交是两国政府间，而不是政党间的决定”，“不能将政府关系卷入政党关系之中”。12月11日，台当局派李大维前来“救火”。李在马会见和游说各方人士，软硬兼施，威逼利诱，要马方对台投资抱有“耐心”，“珍惜建交成果”。
●生变第二波：2001年1月，南联盟科索沃的阿族极端分子进犯马其顿边境，挑起武装冲突，开始引发马其顿安全危机。月底，马议长安多夫向媒体发表谈话，表示马将与中华人民共和国复交，与台“断交”。2月，特拉伊科夫斯基总统出访期间重申：马其顿将加入欧盟，所以必须对两岸外交承认作出一个抉择，采取与欧盟同步的政策。马总理府发言人米洛索夫斯基解释说，总统的讲话意味着未来马只同台湾维持经贸关系，与中华人民共和国重建政治关系。马外长则强调：“我们关心同中华人民共和国关系正常化，因为对马其顿来说，中国是世界政治中的重要因素，是联合国安理会常任理事国，马其顿不能忽视。”
台“外长”田弘茂扬言，马其顿国情复杂，政府又系多党联合政府，总统总理看法各异，部分政治人物因对台不了解而发出“杂音”。台当局则立即答应马提出的2000万美元的贷款要求。同时，台还宣称，为“巩固邦交”，将于4月派“国防部长”访马，派“外交部次长”去马进行一年一度的部长级磋商，并说陈水扁也可能先访马后访中美洲。实际上，头两项活动因马发生安全危机而未实施，后一项则纯系胡言。众所周知，马总统迄今拒绝接受台“国书”，陈氏又怎能赴马访问呢？
●生变第三波：2001年5月13日，为了克服安全危机和政治危机，马成立了由两个马族政党和两个阿族政党参加的“民族团结政府”。由前总理茨尔文科夫斯基领导的社民盟掌握了政府中副总理、外交部长、国防部长等关键性职位，实际上控制了政府的主导权，以现总理格奥尔基耶夫斯基为首的马其顿内部革命组织—争取马其顿民族统一民主党的执政地位明显下降。
25日，米特雷娃外长公开声明，马政府与台湾“建交”是个错误；31日，她再次公开声明：目前，马“正处于同中华人民共和国实现关系正常化的过程之中，同时也在同台湾断绝关系的途中”。她同时透露，赴北京磋商复交事宜的马总统办公室主任和外交部代表已返回斯科普里。
正在中美洲活动的陈水扁听到消息后心急火燎，急派随同他访问的“外交部长”田弘茂赴马，与同日到达的“次长”邱荣男、“欧洲司副司长”陈连军、“国际合作发展基金会秘书长”罗平章等汇合，再次“救火”。31日晚，田氏刚下飞机，便到马总理府会见总理。接着，他提出会见总统和外长，均遭拒绝。据悉，即使对台怀有好感的马总理也迫于形势向田暗示，马将与台断绝关系。田氏救火无术，怏然而归。台“外交部”6月2日被迫发表声明说：“经外交部长田弘茂与马其顿高层接触后，台湾方面认知，台马邦交前景并不乐观，因此做好了可能断交的最坏打算。”
（I、P）
6月5日，马政府举行例会，其首要议程是讨论马安全局势。在第二议程中，马外长米特雷娃女士即提出与中国复交、马台“断交”的临时动议，引起持不同意见的两派政治人物的激烈争议，总理则以临时动议“不合程序”为由而予否决。
6月12日，马政府照常举行例会。外长以国家安全局势恶化为由取消了出国访问，并在会上再次提出复交动议。她严肃地向与会者晓以利害：如果马安全危机再度升级，马不得不求助于联合国安理会，中国作为安理会常任理事国，其作用是不能忽视的。会后，政府发言人米洛索夫斯基郑重宣布：“马其顿政府决定实现与中华人民共和国关系正常化。”
6月13日晚，台当局对马政府的决定挥出了“大棒”。台“外交部”发言人指出：“为了抗议12日马其顿政府发言人对外表示将正式与中国建交的谈话，并维护我国的尊严与国格，我驻马国大使馆发表措辞强硬的声明，将严肃考虑采取11项取消现有援助的措施。”陈水扁也表示对台马“邦交”做好了生变的“最坏的心理准备”，显露出一种无可奈何花落去的窘态。
6月18日上午，台湾“外交部”发言人张小月举行记者会，正式宣布与马其顿“断交”。她说：“对于马其顿恢复与中共的关系表示遗憾，宣布即日起与马其顿终止外交关系、停止一切合作计划，撤回所有外交及技术人员。”
此时此刻，记者耳畔不禁响起马自民党主席、首都斯科普里市市长佩诺夫先生接受采访时发自肺腑的话：“马其顿政府承认台湾，是一种愚蠢的错误。这种有害的、不道德的、腐败的政治是不可能持久的。我认为这种腐败的政治必须彻底修改。改正了这种错误后，马其顿与中国的关系将会迅速发展，这是符合我们两国、两国经济和两国人民的利益的。与台湾建立关系的这一段不愉快的插曲将很快被忘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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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火硝烟中的马其顿乡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