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个月的总理生涯——普里马科夫新书节选
【俄罗斯《共青团真理报》6月5—7日报道】题:俄罗斯前总理、“祖国—全俄罗斯”议会党团领袖普里马科夫说:我是在走廊里决定出任总理的
我当上了俄罗斯联邦总理。在这之前,我曾多次拒绝,妻子也坚决反对,还流了不少眼泪。既然同意了,就不能留恋斯摩棱斯克广场高层大楼(俄罗斯外交部所在地)里的办公室,就要让脑子转到新工作上。
我为什么最终同意了几天前,不,是一天前还认为根本无法接受的任命呢?
拒绝总统要求
叶利钦两天内三次坚持要我出任总理。最后一次谈话是1998年9月12日在叶利钦的办公室,当着切尔诺梅尔金和马斯柳科夫的面进行的。
几天前,曾于3月份被突然撤去总理职务的切尔诺梅尔金被再次推荐为总理,代替在“白宫”(政府大厦)干了还不满半年的基里延科。上次,国家杜马因为怕被解散而在总统第三次提名时通过了基里延科任总理的提案。这次却决心顶到底。
12日会见前,杜马已经两次驳回了总统对切尔诺梅尔金的提名。第三次讨论时肯定也通不过。切尔诺梅尔金决定不退缩,特别是当他得知叶利钦承认3月的决定是“错误”的之后。
在这种情况下,想说服国家杜马是办不到的。即使我同意当切尔诺梅尔金的副手兼任外长也不行。抵制切尔诺梅尔金任总理的议会党团领袖不同意这个方案。
叶利钦当着我们的面,建议马斯柳科夫出马,他也没有同意。
妒忌是切尔诺梅尔金下台的原因
出现了僵局。叶利钦甚至不惜承认错误,再次推荐切尔诺梅尔金,他是决不会妥协的。也没有提出其他方案,因为他明白,第三次通不过总统的提名,杜马只能自动解散。切尔诺梅尔金说:“如果推荐普里马科夫任总理,我就不会第三次去让杜马通过。”马斯柳科夫也说,他愿意当普里马科夫的副手。
切尔诺梅尔金和马斯柳科夫的态度对我来说并非突然。我同切尔诺梅尔金有多年工作关系。我是他内阁的一员,也是他乐意听取意见的人之一。我们曾就各种问题,无论是对外政策还是对内政策问题,坦率地交换过意见。我曾在安全会议上说过,离间总统与总理的关系才是对国家的现实威胁,这更加密切了我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总统周围的人在任何时候任何人当总理时都一直在挑拨两者之间的关系。
当切尔诺梅尔金在国外的声望开始增长,特别是当他在俄美切尔诺梅尔金—戈尔委员会中积极发挥作用的时候,对他的压力也加大了。总统周围的人正是在这件事上大做文章,不时地提醒叶利钦,说切尔诺梅尔金是在“扩大自己的势力范围”。
切尔诺梅尔金为了解救1995年被车臣恐怖分子扣在布琼诺夫斯克医院的人质而同罪犯对话。整个俄罗斯都从电视上看到了切尔诺梅尔金同车臣匪徒通电话的情况。大家看到的不是叶利钦,而是切尔诺梅尔金,叶利钦的家族认为是有人故意录了像并且反复播放,因此十分恼火。看来,总统的妒忌是切尔诺梅尔金被解职的主要原因。切尔诺梅尔金事后对我说,他对此毫无准备,叶利钦事先没有任何暗示。
在切尔诺梅尔金3月被解职后,我想找个机会表示一下同情。数天后终于有了机会。切尔诺梅尔金大张旗鼓地庆祝自己的60大寿。招待会是在国家拨给的小楼里举行的,请了俄罗斯的精英,表演了精彩节目,酒宴丰盛,还有总统送的红玫瑰花。叶利钦还在那里给切尔诺梅尔金授了二级祖国功勋章。叶利钦说,这已是最高奖赏,因为一级勋章只授给国家元首。
切尔诺梅尔金的情绪显然不高。新总理基里延科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不一会儿就同叶利钦一起告辞。我觉得,60岁的切尔诺梅尔金并不十分喜欢关于必须“让位于年轻人”的说法。于是我走过去祝酒(我倒不是针对基里延科的,因为我尊敬他,认为他是一个十分有才华而且正派的人),说:“上了年纪的人同年轻人争论,谁更聪明?上了年纪的出了一道题:上树把鸟蛋从正在孵蛋的鸟的身下取出,但不能惊动这只鸟。年轻人试了一次,结果鸟吓跑了。上了年纪的说,瞧好了,看我是怎么做的。他脱下皮大衣,摘下貂皮帽,果真悄无声息地取出了鸟蛋。等他从树上下来时,却发现大衣和帽子都不见了。看来,还是得为年轻一代干杯!”
听完祝酒词,在场所有的人都哈哈大笑。
终于同意出山
我同马斯柳科夫也有过很多联系。我们曾在苏共中央政治局共过事。后来我任总统委员会委员,他任苏联部长会议第一副主席。他是一位出色的专家,熟悉工业部门的情况,尤其是军工综合体的情况。我还知道他是一个理智的人,是把国家利益放在第一位的人。他在国家计委和部长会议工作期间,都善于接受新事物,同时对没有考虑到实际情况的新理论则十分谨慎。
切尔诺梅尔金和马斯柳科夫一致向总统推荐我当总理一事,令我感动。我依然拒绝,并且以为从此不会有人再会让我当总理。我同大家告别后,急忙向电梯走去,想赶紧回外交部,向同行说明结果。可是,在走廊里我被总统办公厅主任尤马舍夫、总统礼宾局局长舍甫琴科和叶利钦的女儿季亚琴科围住。我摊开双手,说不能同意。这时,同我关系非常好的舍甫琴科大发雷霆。我从未见过他发过这么大的火。
“您怎么只为自己想!难道您不明白我们面临的是什么样的摊子?8月17日(当时俄罗斯爆发金融危机,卢布大幅度贬值——本报注)把经济都毁了,政府无能为力。杜马将被解散。总统的身体随时随地可能出问题。您还有没有责任感?!”
我不知道这些话是怎么打动我的。我只问了一句:“为什么要我当?”
“是因为今天杜马和其他人只赞成您当,所以您就得当。”
我甚至不记得最后一句话是谁说的。只记得我不由自主地答应后,他们马上拥抱了我。有人立即跑去报告总统。
深感总理难当
我被任命后,很快就发现,总统周围的人一方面希望我同克里姆林宫保持距离,不参与总统的决策过程;另一方面又生怕我独立。我不能容忍这种情况。虽说我已习惯于听从上级的指挥,但也不愿当“傀儡”。
我一上任就对政府成员说,内阁的活动都是同叶利钦商量过或经他同意的。实际上这是做不到的,因为叶利钦的健康欠佳,不是任何时候都能向他请示。
叶利钦起先是支持我的做法的。他给我打过几次电话说:“您就多担点责任吧!”
我始终强调总统的作用。可是,不久叶利钦对我产生了怀疑,有人报告说我在“另搞一套”。
总统由于健康原因越来越不能独立地领导国家了,我企图想个办法来解决这一难题。1998年10月,我把叶利钦的女儿季亚琴科请到办公室。她在“家族”中很可能是执行者而不是决策者,因为她比其他人更容易见到叶利钦,而且知道什么时候可以请叶利钦签发什么文件或者决议。
我对季亚琴科没有成见。我说:“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就是让鲍里斯·尼古拉耶维奇顺利任满这届总统。在目前情况下,叶利钦如提前退职,会影响俄罗斯的稳定。让我们来想想办法,怎样做更妥当。必须向全国和全世界表明,总统一直在领导国家。如果您同意我的观点,理解我的诚意,您为什么只相信一小撮人?再说,我在分析和估计形势、制订策略方面并非新手。”
“瞧您说的。我们是非常尊敬您的,”季亚琴科说。
11月底叶利钦因“肺炎”住进了中央临床医院。我多次要求见他,以汇报工作。可是,见面的时间一推再推。等我终于见到他时,叶利钦却大发脾气,责问:“您最近为什么躲着不来见我?”
“我向上帝发誓,我一直想见您,可是总说医生不让见,会见的时间一推再推。甚至说最好不给您打电话。”
“马上把阿纳托利·库兹涅佐夫叫来!”
叶利钦对他说:“只要普里马科夫来电话,就把线接过来。只要他想见我,就请他来。”
我说,不是库兹涅佐夫不让见,而是季亚琴科。叶利钦没有反应。
在走廊里,季亚琴科问:“怎么样?”
我说,鲍里斯·尼古拉耶维奇因为很少见到我而不高兴。季亚琴科说:“不过,每次见面后,我父亲的身体都会感到不适。您尽量不要让他担心。”
突然解除职务
1999年5月12日我按规定时间来到克里姆林宫总统办公室作例行汇报。我同叶利钦像往常一样握手致意,并坐到了各自的位置上。
他突然板着脸问新闻秘书:“怎么没有记者?”电视和文字记者进去后,叶利钦说:“为什么不问问政府的情况?”接着又说:“会有变动。”他看了我一眼,补充道:“很大的变动。”
我脑海里马上闪过念头:大概要撤我副手的职,然后迫我辞职。可是,记者一离开,总统就说:
“您已经完成使命,现在该退了。为了便于操作,您找个借口写一份辞职报告。”
“不,我不写。您有权签发解职令。不过,我要告诉您,您犯了大错。我倒没什么,可是内阁工作很好:国家已经摆脱了去年8月造成的危机;经济从衰退走向振兴;我们很快将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达成协议;人们相信政府和它的政策。在这种时候撤换内阁,是错误的。”
叶利钦重申要我写辞职报告,我再次拒绝。于是他叫来总统办公厅主任沃洛申,带来了预先签好的命令。
叶利钦突然问:“您怎么回去?”
对这个问题,我感到很突然。我说,可以乘出租车。
看得出来,叶利钦很不好受。他皱着眉头用手按住左胸。医生进来。我想离开,叶利钦示意我留下。经过治疗后,他的感觉明显好转。他对我说:“咱们还是朋友。”并拥抱了我。
我在接待室见到了舍甫琴科和秘书们,他们显然已经知道了真相,全都很气愤。我当时的感觉十分奇怪:一方面是委屈,另一方面却觉得少有的轻松,更准确地说,是感到获得了解放。我往家里打了个电话,妻子得知后很高兴。
当天,总统发表电视讲话。说我已经完成了使命,在国家困难的时刻将大家团结在一起,取得了稳定。接着话锋一转,说经济要跃进,所以需要换一个人来干。他最后说:“我相信,新总理能够给内阁的工作注入活力。”谢尔盖·斯捷帕申当上了总理。两个月后,他遭到了与我同样的命运。
我从克里姆林宫直奔“白宫”。政府全体成员起立迎接,鼓掌欢送。我十分感动。我简单地向大家告别:“我们已经尽力,不必为所做的脸红。”
晚上我到体育场看足球赛。有人认为我是故意要表示自己心情好。其实,只是因为那天上场的是我喜爱的一个球队。
我八个月的总理生涯就此结束。
图片:
1、叶利钦和普里马科夫
2、普里马科夫
3、切尔诺梅尔金和第三代
4、叶利钦和基里延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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