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在新经济中何去何从

【香港《信报》5月2日文章】题：大学之道在新经济中何去何从？（作者　明婉仪）
一百多年来，大学作为社会建制的一部分，一直未能解开的症结之一是：教学与研究的歧异。学者和大学关系的基础是教学为正职，研究只是支持和强化教学。但因为大学本身不以教学表现为升迁的准则，为了“扬名四方”，为了要著书立说以求终身教席，大学教师都尽可能全职干自己的研究，心理上等于兼职教书。
终身教席名存实亡
无可否认，学界以外的社会人士，对大学抱有很多、很高而且不同的期望，大学在一片改革浪潮之中，在所有资源增值、追求卓越、精简编制的口号背后，其目标不外是要将大学故有的崇高理想抛诸脑后，代之以商业机构的财政效率管理之，但这或许亦是大学唯一求存之道。
大学在近年转型之快，确实令不少在学界活了一辈子的人咋舌。有论者以为，新经济和所谓知识型社会的来临，可以令大学重生得救，这恐怕只是一厢情愿的想法。因为极多为学人反对的变革，十居其九本身就是知识经济出现的后果。这样的因果关系，可以从美国带头改革的不是最穷的大学，而是最有实力的名牌大学这一事实中得到引证。他们大刀阔斧地修改课程和招生标准，简化合并学系架构，不少不赚钱的人文学系，一是关门，二是被合并或裁员。此外，又大幅度修改教员聘用合约的条件，令终身教席名存实亡。
大学教员散工化
另外，大学愈来愈依靠薪金低廉、不受工会保障的博士生兼任助教，担当正规教授的教学工作，最终促使整个英美学界的学术劳动市场几近崩溃。例如英国大学教员的实质工资由六十年代便不断下降，到了今日可悲的地步：助理讲师的起薪点比不少刚毕业的大学生的收入还低。即使如此，很多新毕业的博士生仍然在大学找不到全职教席，出现所谓学术劳动力散工化和无产阶级化的现象。有调查显示，英国各行业之中，大学教员的散工化情况居首，次之为地盘工和酒保！
博士生学非所用
正由于知识成为有市场、有可换价值的商品，而学术界只是知识生产市场的一角，知识的生产者才不能得到往日不食人间烟火的学者所受的那种尊重。因为知识管理最重要的课题已不是知识的生产，而是知识的流通、交易和应用。知识经济出现的结果之一是博士生失业不再是奇谈，而且很多博士生学非所用。至于所谓知识专家——如各类专家顾问、智囊、心理辅导员等——此类新兴社会阶级的出现，正是知识经济崛起的最有力证据。
为市场经济服务
其实大学和学界也在适应环境。美国多个学科的专业学会一致认为，不应为博士生名额设上限，而应鼓励毕业生自求多福。在劳动力市场自我调控下，愈来愈多的博士生自愿或非自愿选择非学术性工作，很多调查亦发现他们大多有不俗的发展。这种自我淘汰的现象，说明只有那些死心眼、不认输、又无力在学界以外谋生的人，又或是真正酷爱学问的人，才愿意留在学界挣扎求存。这于社会是福是祸却见仁见智。
假如知识经济是不可逆转的社会趋势，学界便不能单靠一套已经没有听众的理想来向社会证明自己的存在价值。大学一旦沦为市场经济服务的知识工厂，何以坚守它反省和批判社会的角色？如要在知识经济的背景下，为大学之道谋出路，便不得不从根本上去反思：“何谓学术？”“学术为何？”等难题。具有讽刺的是，多年来最为学界忽略的研究对象正是学界这个专业群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