淘金梦十年难圆　弹指间沧桑阅尽　闯荡匈牙利的中国人

从20世纪80年代末开始，在一片出国热中，许多中国人冲出国门，涌入东欧，其中不少人来到匈牙利“闯天下”。据不完全统计，如今在匈牙利的中国人已达1万多。当初，这些迫切想改变现状者做着“淘金”梦，带着几分迷茫和破釜沉舟的决心，来到一个对他们来说完全陌生的国家，过起新移民的生活。10年弹指一挥间，无数的风风雨雨，使这些淘金者深切感受到海外创业的艰辛。
多瑙河畔“练摊儿”忙
匈牙利首都布达佩斯静卧在多瑙河的怀抱中。天刚蒙蒙亮，街道上急匆匆的行人中已有不少东方人的面孔。他们多是在这里以“练摊儿”为生的中国人，起早赶往全市几个大自由市场做生意。
起初，“练摊儿”的中国人没有固定的售货市场，也没有包用的摊位，只能到处“打游击”。每天天刚亮，他们就背着大包小包的货物奔向自由市场，待那里一开门便蜂拥着挤进去抢占一席之地。能抢租到摊位的人兴高采烈，租不上的人可能一整天开不了张。因此，每天都有人为争抢摊位而争吵甚至打架。后来，他们渐渐集中到俗称“四虎市场”和“上海市场”的两个地方做生意。于是，这两个市场就变成了布达佩斯专门出售中国商品的固定市场，中国人的售货环境也随之得到一定改善。
“四虎市场”坐落在穷人聚居的第八区，是由一个废弃的铁路货运装卸场改建的。这个巨大的市场足有1公里长，在这里做生意的摊主不下千人，其中绝大部分是中国人，也有少量越南人、阿拉伯人和波兰人等。“上海市场”则位于第十三区，规模比“四虎市场”稍小些，但经营条件大体相似。
中国人在这两个市场里“练摊儿”，卖得最多的是从国内贩运来的低档衬衣、毛衣、旅游鞋、雪地靴、皮夹克等，也有镀金首饰、儿童玩具、清凉油和眼镜架等等。由于匈牙利社会剧变之后经济状况恶化，居民生活水平下降，来自中国的这些廉价商品有如及时雨，一度深受中下层居民的欢迎。布达佩斯市长戴姆斯基曾说，全市至少有1/5的居民到过中国商品市场购物。后来，由于劣质商品泛滥，中国货的名声越来越差，中国人的生意也越来越难做。
在这里看中国人售货很有意思。顾客中不仅有布达佩斯市民和专门来买便宜货的外地人，还有从罗马尼亚、乌克兰、斯洛伐克等周边国家来进货的二道贩子。他们摩肩接踵地从一排排货摊前走过，对看中的商品用手一指，中国摊主便立即在手中的计算器上按出价钱，然后拿给顾客看，或者从口中蹦出几个生硬的数字单词来。对方明白后若嫌价钱贵，便在计算器上按出新的数字。接下来双方或者成交，或者“拜拜”。就这样，中国人虽然大多不懂当地语言，但是怀揣小小的计算器便能赚到钱。只是这种钱挣得非常辛苦。夏天里骄阳似火，他们在几乎没有遮挡的露天市场售货，整天大汗淋漓，脸被晒得黝黑发亮。十冬腊月天寒地冻，摊贩们不论男女都穿得鼓鼓囊囊，但仍然冻得不住地搓手、跺脚。遇到刮风下雨，他们更是叫苦不迭。每天好不容易熬到了中午，但这正是顾客最多的时候，为了不耽误做生意，用以充饥的往往只是一份盒饭和一杯可乐。
在这样艰苦的条件下，他们年复一年地劳作。也有人不愿在布达佩斯与自己的同胞竞争和厮杀，宁肯到外地另辟蹊径，把中国商品运往偏远的地方去卖。据记者了解，这个“练摊儿”族实际上具有很大的包容性。他们来自国内的各行各业，既有下岗工人、山区农民，也有医生、教授、机关干部和演员。在金钱的诱惑下，他们不远万里来到多瑙河畔“实现自我价值”，执着地圆自己心中的梦。
“练摊儿”并不是中国人在匈牙利挣钱的唯一方式。也有不少人开设中餐馆，仅布达佩斯一地就已有中餐馆五六十家，有些经营得十分红火。但是，在异国开餐馆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仅税务、治安、检疫等部门就够应付的了，黑社会还不时敲诈勒索，谁都得罪不起。
在当地开大商店甚至经营房地产的中国人最受羡慕，可他们也有自己的苦衷：异国商海深不见底，稍有不慎便遭灭顶之灾。有个年轻人18岁时独闯匈牙利，经过多年努力曾积攒起20多万美元的资产，只因一不小心货款被骗，连生活都难以维持。这样的事在华人当中屡见不鲜。他们赚到的每个福林（匈币）都饱蘸着泪水和血汗。
内心苦楚谁人知
生存问题有了着落，心灵上的危机便显现出来。中国人在匈牙利同在国外其他地方一样，也难以摆脱各种精神上的痛苦。
华人在当地时常受到不公正的对待，这最突出地体现在警察的身上。在这个讲究“民主”与“人权”的国家，警察粗暴对待中国人的现象很普遍。一些警察以检查证件等为名，在街道上任意拦截和扣留中国人及他们的汽车，然后随便找个理由罚款。大部分中国人不懂当地语言，遇到警察找麻烦难以据理力争，宁肯“破财免灾”、息事宁人。久而久之，一些警察竟把敲诈中国人当成最简便的生财之道。难怪有人说，有的警察看见中国人就兴奋得“两眼放光”。至于匈牙利警察对中国人无理施暴的事，那就更加不胜枚举，连中国大使馆的一位领事有一次都险遭他们毒打。在匈牙利的移民局，内务部官员的态度同样让人无法恭维。中国人去办理居住手续被与其他国家的公民分开单独在一处，不仅要从早到晚长时间排队等候，接待人员那一张张冷若冰霜的面孔和傲慢的态度更使人不寒而栗。我们的同胞这时才更深刻地体会“祖国”的含意。此外，在一部分人排外思想的影响下，一些社会底层人士也有不友好的举动，甚至发生过公共厕所的看守人殴打中国人的事情。诚然，这与某些中国人到了国外定力不足、不能自律也不无关系，他们的不当行为引起当地人的反感。
由于当地治安状况不佳，中国商人经常成为犯罪分子袭击的对象，被拦路抢劫是家常便饭，绑架、暗杀、爆炸的事也不断发生。一位姓宋的年轻姑娘被人绑架，只因她经营公司的哥哥未将巨额赎金及时送到而惨遭杀害。一个浙江人开的中餐馆被人放置了炸弹，老板的妻女被炸得血肉横飞。还有一位姓刘的商人原在北京从事社会科学研究，到匈后把生意经营得如日中天，不久却在自己的家中被人神秘地杀死，货款大部分失落。10多年来，数十名中国人在匈牙利被杀，当地警察很少破案。
中国人身在异国他乡，因语言不通与当地人交往存在障碍，交际活动范围很窄，赚钱之余不免产生强烈的孤独感。为了排遣寂寞和在生活上互相照顾，早就不乏单身出国的孤男寡女相互组成临时家庭者。旅匈华人中普遍存在的这种“傍家”现象，实际上是一种特殊生活条件下的产物。
对那些已全家移居匈牙利，实现了团聚的中国人而言，最大的忧虑是担心子女受不到良好的教育。出于语言等方面的障碍，大部分中国孩子难进当地中小学读书，有的终日跟随父母在市场“练摊儿”。少数孩子即使进了当地学校，家长又担心他们会荒废母语和被西化，中国传统的礼教观念与西方教育发生碰撞。
融入主流是正道
经过多年侨居生活，旅匈华人中的一些有识之士已开始探讨中西方文化的差异和交汇点。大家普遍的共识是，中国人要想在匈牙利长期侨居下去，必须与当地主流社会相融合。
如今，匈牙利已出现一个华人社会的雏形。那里不仅有中国人的市场、商店、旅馆、餐馆等，一座规模巨大的中国商业城“亚洲中心”也已破土动工。一大批成功的华人企业已站稳脚跟，与当地的经济发生千丝万缕的联系。华人的各种社团也应运而生。它们可以作为在匈华人的代表与政府当局对话。另外，反映中国人心声的中文报刊已多达近10种。领到长期居住证“蓝卡”的中国人越来越多。他们中的许多人已粗通当地语言和比较深入地了解当地的历史与法律。有的人还在匈牙利买房置地，连布达佩斯富人区玫瑰坡上的一些豪宅也有中国房主入住。在餐馆和公园里，常可看到中外通婚的家庭，年轻的中国人与金发碧眼的匈牙利妻子和混血的子女在一起其乐融融。这都是可喜的现象。
然而，中国人融入匈牙利社会的路途还将十分漫长。除语言成为生根的障碍外，相当多的人在经济上尚缺乏长期立足的条件，有些人甚至还在为维持起码的生活水平而奔波。但是不管怎么样，这些同胞都为实现自己的梦奋力拼搏过，他们的艰苦创业精神令人敬佩。（摄影　侯凤菁）
图片：
1、华人社团在布达佩斯街头庆祝香港回归
2、匈牙利顾客选购中国商品
3、在匈牙利偏僻的农村也能看到中国商店【注:】【注:】【注:】【注:】【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