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韩国当“考官”

韩国国家机关、公营企业乃至各行各业录用新职工，几乎都需要经过考试。不久前，记者有机会充当了一次“考官”，初尝了给韩国人考试的滋味。
韩国观光公社是一个公营企业，也是韩国最大的全国性旅游管理机构。今年，观光公社的中国和东南亚部计划招收5名懂中文的工作人员。这个部的部长安镕辉先生能说一口流利的汉语，是我初识不久的韩国朋友，他盛情邀请我去当考官，负责第一次中文面试。我在电话中对他说：“你的汉语就讲得很好，哪里还需要我这个中国人去当考官！”他说：“你来了就知道了。”推托不过，只能前往。
考场设在位于汉城市中心的观光公社大楼18层的一个办公室。办公室内放着一张小桌，后面放着两把椅子，这是考官———我和安先生的位置。小桌前放着另一把椅子，是考生的座位。
利用考试前的一点儿时间，我向安先生询问了观光公社此次招聘工作人员的情况。原来，观光公社首先通过网络发布了将要招聘中文工作人员的消息。消息公布后，立即就有500多名考生登记报名，可见应试之踊跃、竞争之激烈。受美国、日本经济的影响，韩国从去年底以来，经济不景气，失业率呈上升势头，许多大学毕业生，包括韩国最著名的汉城大学的毕业生也找不到工作。有这样一个机会，许多人都想试一试，哪怕碰碰运气也好。
观光公社在这些报名者中根据考生的在校成绩和表现，首先进行了大量的淘汰；然后再进行笔试，进行进一步的淘汰；最后选出21名面试者，进行第一次面试——这就是要我充当考官的“外语面试”。安先生把他拟定的考题交给我。考题包括：去年有多少中国人到韩国旅游，有多少韩国人到中国旅游；为什么希望到观光公社来工作，有什么抱负；你认为应该采取什么措施来吸引中国游客到韩国来观光；你知道中国的行政区域是怎么划分的；中国加入世贸组织后对韩国有什么影响；中国大陆提出的与台湾进行“三通”是指什么；你读过中国的什么小说，印象最深的是哪一部，等等。安先生告诉我，不必局限于这些考题，可以随时提出其他问题让考生回答。
安先生给了我一份考生名单，以及每个考生的打分表格。面试打分有四项内容，一是会话，二是理解，三是阅读，四是发音。每项内容25分，满分为100分。据安先生说，公司计划招收5人，最好是三男两女。我一看名单，男生一共才3人，而女生却有18人。这份名单从一个侧面反映了女性找工作的困难程度。我对安先生说，男生太少了，你的这个计划很可能要泡汤。安先生马上说，当然主要是看成绩，并没有硬性规定。
考试开始了。首先进来的是一名女生。她走到桌前，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然后问好，一边坐下，一边声音有点颤抖地说：“我太紧张了。”安先生先同她说笑了几句，极力使她放松下来，然后按照试题提出了几个问题，有的她答得上来，有的答不出来，然后安先生让她朗读一段文章，并让她用韩语翻译一下。大约5分钟，面试就结束了。这个女生站起来，再鞠一躬向考官告别。安先生接着就按四项内容分别打分，并且算出总分，签上自己的姓名。他对我说：“你不要管我打多少分，尽管按你的标准打分，这样才公平。”他说，为什么非要请你来当考官，一个目的就是要请一个与观光公社无任何关系的外来人，尤其是外国人来打分，以保证公平。
考生一个个进来，又一个个出去，个个精神紧张，人人彬彬有礼。面试的程式基本相同，考生回答的内容却五花八门。在回答中国加入世贸组织后对韩国的影响时，有的回答说，从短期来看，韩国对中国的出口将增加，但从长期看，双方的竞争将加剧；有的认为，中国加入世贸组织后，韩中之间就不会发生前不久发生的“大蒜摩擦”了；还有的说，中国加入世贸组织后，就能对美国形成牵制，遏制美国的霸权主义，在亚洲，只有中国能遏制美国的霸权主义。
在回答为什么要到观光公社工作的问题时，有的考生说，我是学中文的，到观光公社专业对口；有的回答说，我喜欢搞旅游，到观光公社就能干自己喜欢的事；也有的说，观光公社是公营企业，我希望为国家做点事，不在乎收入多少。
问到应该采取什么措施来吸引中国游客的问题时，有的考生认为韩国对中国的宣传远远不够，应该大力加强宣传；有的认为韩国的一些设施还不完善，例如公共厕所还不那么清洁。没有一个考生能回答出去年中韩旅游者到对方国家观光的人数，也搞不懂中国的行政区划。
在中国小说这一问题上，除了有几个人说看过鲁迅的《阿Q正传》、老舍的《骆驼祥子》和金庸的武侠小说外，大部分考生对中国近代小说知之甚少。这些考生大部分是大学中文系的学生，有的还到中国留学过一年半载，但除了个别人外，汉语说得还是结结巴巴。每当考生回答不出问题，或者语不达意时，他们就歉意地一笑说，“我还需努力”。
面试到一半时，安先生把几个考题从纸上划去了，并告诉我，不要再提这几个问题了，以免考生出去后互相串通、作弊。我望着他一笑，心里想，竞争这么激烈，考生们会出卖自己吗？安先生还告诉我，问几个难一点的问题，让这些考生知道自己并不是什么问题都回答得出来，以后即使没有被录取，也就不会说什么了。这一招我可没想到。看来，当个“考官”也要掌握一定的技巧。
两个小时的紧张面试结束后，我这个被临时拉来的“考官”得出一个初步印象：这些年轻的考生虽然是学中文的，但是他们对中国的了解实在太少。尽管如此，他们的言谈中仍然流露出对中国的亲热、友好感情。这也许与他们本身学习的中文专业有些关系。
从考场出来，我看见参加面试的考生们仍然坐在隔壁的房间里没有离去。我不解地问：“考试结束了，他们怎么不回家？”安先生说，他们马上要进行行政管理方面的第二次面试。两次面试结束后，分数就出来了，然后，人事部门就会把前几名的名单报上去，由社长裁定，最后个别通知被录取的考生。我开玩笑地问他，这样的面试有没有“走后门”、“打招呼”的。安先生说，这种情况不能说没有，但是越来越难了。他说，网络报名，电脑筛选，没有情面可讲；两次面试，各自打分，要想“照顾”谁也很难做到。今天邀请你来当“考官”，另一个目的就是为了更有效地防止有人“走后门”。看来韩国观光公社邀请我来当“考官”还真是用心良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