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乘“铁公鸡”——外国人笔下的530次列车之旅（连载）

他一边帮我满上了我的茶杯和自己倒了一杯热水，一边嘴里还不住地说：“小心，梅英东，小心。”随后，我们一起望着窗外，一起记日记。我看见他又以“好”开始了他的日记。
李先生说，他妻子是一年前去世的，现在他也正赶着去同她会合。他说这是他最后一次国内旅行。他此行是从上海开始的，然后去了桂林，接着游览了佛教圣地峨嵋山，现在即将到西安去看兵马俑，最后在北京结束他人生的最后一次出游。他非常向往北京。他希望瞻仰一下毛主席的遗容。
他坐在床边，双手放在膝上，穿着一套褪色的毛式服装，塑料网眼帽。在喝热水时，他小心地吹着，就像个孩子。我喜爱上了这位老人。我之所以喜欢他，是因为他同我谈话时，用眼睛看着我；在表明观点时总是用手碰我一下。“梅英东，到西安时，你和我一起走吧。我们一起去参观兵马俑。”我提前开始设计我们两人的行程。
早晨8点，车厢里的灯啪地一下都亮了，每个人都同时醒来。一位漂漂亮亮，穿黑色紧身裤，头发整齐地盘成发髻的妇女盯着我，我以为，她准备问我股市或其它方面的问题，但是她却在我脚下吐了一口浓痰。
我站在李先生旁边，我们正在望着窗外黄土高原上一望无际的麦田。他说：“梅英东，真苦啊！”我一下子无法理解其含义，因为在我看来，窗外的风景壮
观极了。但是看风景是一回事，而要从中刨生活又是另一回事。
我们跨过黄河的一条支流，这简直就是一条浑浊的泥浆溪流。今天是周日的早晨，大多数工人都在休息，因此尚没有人在外走动。窗外只有缕缕的炊烟和被雨水冲刷过的泛着光的道路。　
早餐车来了，今天供应的是豆粥，这时火车经过了一个果园和一座座挖在半山腰的窑洞。我指着鸟给李先生看，而他指着现代的农业设备给我看。我们已经习惯了一种节奏，一种我们这个隔间6位乘客建立起的节奏，一种不同于隔壁那6位乘客的节奏。我不希望这次旅行马上就结束。
但是窗外的树木越来越整齐，这是进入城市的一个迹象。当火车慢慢进入西安站时，李先生将他的鸭子毛巾放进挎包，并戴正了他的网眼帽。其他人都在等着下车。我同鲍勃·陈和那位佛教徒交换了名片。小平头没有名片，于是微笑着同我握手道别。那位一袭粉色穿着的姑娘还睡着。
我帮助李先生下了车。周围尽是手持车票急着上车的旅客。列车上的女乘务员僵直地站在门边迎接着旅客，拖小货车的小商贩们又在一个窗口接着一个窗口地叫卖啤酒、冒着热气的水饺和香烟。
李先生紧紧抓着我的手，眼中透出了一点不安全感，我也感到精疲力尽。
李先生小声地问：“梅英东，行李收拾好了吗？走吧！”我们随着人流缓慢进入标着“出口”的地下道。（五·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