硅谷　一曲伤感的布鲁斯

【德国《明镜》周刊3月26日一期报道】题：硅谷伤感的布鲁斯舞曲
原文提要　因特网从繁荣走向终结，股市行情跌、跌、跌。新经济的摇篮硅谷笼罩着一种阴沉的气氛。成百上千的新兴公司破产，许多以前大把大把挣钱的网络人流落街头。
那是在并不久远的一个喧腾的夜晚，在圣弗朗西斯科湾特雷热岛上，一场盛大的聚会正在热闹地进行。一个人造“飞碟”在半空中浮荡，发出五颜六色的光芒。2000多名意气风发的青年人载歌载舞，喝酒聊天，畅谈美好未来。兴高采烈的孩子们在人群中嬉笑打闹，钻来钻去。杂技演员不停地在空中表演着高难度动作，引起人们的阵阵惊呼。此外还有按摩的，擦鞋的，以及回城的班车，所有这一切都是免费的……
那是一个所有人都在欢呼庆祝的时代，为因特网，为财富，为他们自己。在那个时代，刚走出校门的女大学生就能轻轻松松地赚15万美元的年薪，企业家只要想出一个公司名称就会得到一辆豪华轿车作为好创意的酬谢，许多人仅仅因为在工作合同上签个字就得到一笔相当于年薪的丰厚奖金。所有的人都梦想着能作为百万富翁早早退休，到地球上某个美丽的角落享受阳光、空气和生活……
暴富童话破灭
可是现在，硅谷的童话正在走向终结，而结局却根本没有梦想的那么美好。这场可能是经济史上最迅速的破灭，是在整整一年前开始的。在这一年之中，新经济的航标纳斯达克狂跌不止，屡创新低，3.5万亿美元的纸上财富化为泡影。332家因特网公司销声匿迹，其中有一半是在最近3个月。仅仅12个月的时间，高科技园区硅谷的欢歌笑语就换成了伤感的布鲁斯舞曲。
从今年年初到现在，那里的50家公司已至少炒了6000人的鱿鱼。不断有计算机、办公桌和造型很“酷”的老板椅被从旧金山外形气派的网络公司中心大厦拖走。大厦正面墙上广告牌的内容几乎千篇一律：空房出租。停车场冷冷清清，再没有了往昔车水马龙排长队等车位的喧嚣。
年轻的“纸上百万富翁”公文包里揣着巨额股票云集特雷热岛，开Part y追逐“因特网美女”的景象似乎一去不复返，成为美好的回忆。虽然在旧金山的硅谷宴会和狂欢活动并没有减少，漂亮姑娘依然款款地站在那里喝着鸡尾酒，但聚会的名称已经换成了“Pink　Sli p　Part y”（解雇庆祝会）。它不再是免费的，要在这里尽情地享受生活，腰包必须揣得鼓鼓的才行。
乔恩·盖博正站在这样一个“Pink　Sli p　Part y”的门口，准备进去。他已经失业3个月了。盖博摸了摸他时髦的山羊胡子，耸耸肩说：“噢，我没能成为百万富翁。可那样也许会更糟。”前任雇主North p oint公司许诺给他的股票期权曾经价值几百万美元。可是现在，盖博又耸了耸肩：“事情就是这样。风险！”说完他就转身进去，消失在狂欢的人群之中。
新经济的领跑者雅虎（Yahoo）、亚马孙（Amazon）、电子港湾（eBa y）和美国在线（AOL）也开始踉踉跄跄。甚至长期被认为具有“免疫力”的高科技康采恩，如思科和惠普现在也发出了警告。微软、英特尔、思科、奥拉克尔和JDS单相公司的市值总额现在已比3月份减少了1万亿美元，这是美国去年上市新股筹集资金总额的10倍。
经济学家们仍在争论不休：科技股的狂跌是否会引发整体经济的滑坡，或者恰恰反过来。但纳斯达克指数已经和许多人曾经认为完全可以实现的梦想——增长没有尽头，所有人都能从中发财致富——一起跌入了深渊。
创业文化不再
一切都开始得那么美好：1995年网景公司上市，发行价格为28美元，已经是一个相当高的价位，但在第一个交易日就狂升到令人难以想像的58美元。投资者由此开始狂热追捧业绩并不如人意的新兴公司，根本不考虑盈利因素。网景如“火箭发射”般的火花很快就成燎原之势，引燃了世界范围的繁荣。
硅谷最有影响的风险投资公司合伙人蒂姆·德雷珀用热情洋溢的讲话为这种趋势加温：“因特网是世界历史上最伟大的革命。”一些创业者，如杨致远和杰夫·贝索斯，很快成为全世界的偶像人物。纳斯达克魔术般把以前只有西装革履的上层人士出入的股市变成了全民游戏场。身穿套头衫和牛仔裤、富有冒险精神的年轻企业家们蜂拥而至。每个人脑袋里都揣着“下一个伟大设想”，比如像通过一个卖狗食的网上商店来改变世界以及诸如此类的点子。所有人都有一个共同的伟大目标——“下一件大事”。
一时间，在美国和欧洲，连出租车司机、青少年、家庭妇女和艺术家都对YHOO和AMZN这样的股票代码耳熟能详。一种“可爱”的、人人可以参与的“资本主义”产生了，它自称为“新经济”，而且在一段时期内按照全新的规则运转良好。
硅谷和它惹人喜爱的创业文化曾经使人们认为，经济还能有另外一种运行方式。从1998年到2000年，有1155家新兴公司在纳斯达克上市，美国投资者总共投入了接近1170亿美元的资金。风险投资也越来越多地流向新兴公司。去年秋季光是流向硅谷的风险资金就接近73亿美元。
“仅仅在一年前，就是一个电源插头的创意也能吸引2000万的资金。”新兴公司Audiosoft的创建人弗朗索瓦·纳托尔回忆说，“但现在完全不同了，资金来源已经干涸。”在几个月的融资尝试徒劳无功之后，纳托尔不得不裁减了几乎所有的雇员并把公司总部撤回瑞士日内瓦：“美国梦对我而言已经结束。”
颓势殃及池鱼
许多曾为新经济喝彩欢呼的人至今还不能接受衰退的现实。风险投资银行Garag e．com公司老板川崎说：“泡沫并没有破灭。它只是一种震动，就像有大海就会有潮水一样。”但现在川崎的“大海”却在急剧“缩水”。美国的网络公司几乎每天都在宣布裁员。根据新经济杂志《工业旗帜》在网页上公布的数字，从去年3月到今年3月，美国的网络公司炒了7.3万名员工的鱿鱼。光是在今年1月份就有15400名所谓的网络人（Dotcomies）流落街头。
B2C（Business　to　Consumer）以前是通过因特网向终端消费者销售商品的缩写，现在的意思却是：Back　to　Cleveland（回到克利夫兰）——滚回乡下老爸老妈那里去吧！B2B（Business　to　Business）原为公司对公司的缩写，现在的使用率依然很高，但它的含义却变成Back　to　Business　School——回到商学院。
在旧金山著名的住宅区诺埃瓦谷突然之间又有空房出租了。而在1年之前，寻租者却需要排着长队等待，一个狭小的两居室租金就高达2500美元。在以前，硅谷的新富们用股票期权作抵押买房是司空见惯的事情。倒霉的是当期权价值突然之间从原来的600万降到40万美元时，就没有银行愿意继续参与下去了。结果这些纸上富翁们不得不把手中的房子“挥泪大甩卖”，以前500万的房子现在一半价格就出手了。
硅谷的写字楼出租者也曾是最高兴看到Dot．com时代来临的人之一，因为新建公司大把大把烧钱，出的租金要比旧金山其它地区高许多倍。在利益驱动下，他们毫不留情的把传统产业部门的承租者从库房和办公楼里赶走。但现在一切又变了。
就像地震由震中向四周产生影响一样，硅谷生机勃勃的新建公司曾带动了相关的二线和三线产业的迅速发展，但现在衰退的影响也同样波及到他们。罗曼·弗洛德尔的公司曾靠向新兴公司出租游戏机和娱乐设施赚得可观的利润，可是今天他却悲观地说：“我每周都得出门，为的是赶紧把我的机器弄回来，一旦这些公司宣布破产就晚了。”他的库房里已堆积如山。
幸存或者说还能苦苦支撑到今天的因特网公司也突然间开始节约了。它们不再花大钱做广告，搞营销，就更甭提搞免费聚会了。旧金山的一些因特网杂志现在也不得不开始裁员。
硅谷前新富们首先减少的是在奢侈品上的开支。洛斯加托斯法拉利专卖店的营业额已下降了20%。帕洛阿尔托保时捷专卖店在生意最火爆的时候，根本没有现货，顾客需要排长队等车。有人甚至为了避免等6个月而宁愿用新车的价格买二手车。现在它货源充足，但销售额却下降了10%。
“企业家成长课”
为什么会这样呢？所有的参与者都在互相寻找“替罪羊”。著名的因特网分析家利泽·布耶尔认为，创业者过大的野心应当为此负责，因为所有人都把成为百万富翁当成了天赋人权。网络新贵们则指责风险投资者，认为是他们驱使自己进入了增长的误区。而投资者则认为自己无辜，倒是分析家，尤其是大银行的分析家应该负责任，因为是他们建议购买那些“愚蠢”公司的股票。
尽管责任问题总是争执不清，但在硅谷有一点却非常清楚：不管是新经济还是创业精神都仍然没有消亡。《有线》主编卡林娜·赫伦解释说，新经济是人类社会从工业时代到信息时代的一场巨大的文化和制度变革，硅谷目前发生的事情只是一场地震。
著名未来学家、硅谷长期的观察者保罗·萨福指出，硅谷每10年就经历这样一个循环周期，年轻的创业者们将从这种“企业家成长课”中得到训练和鼓励。他们在最短的时间内共同经历了从上升到衰退的全过程，要想获得这种经验在其它地方通常需要20年。因此萨福相信这些年轻创业者前途远大，他说：“从这些人中将走出我们几个世代以来最好的企业家。”
图片：
1、硅谷俯瞰
2、解雇庆祝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