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奥塞斯库“复活”了

齐奥塞斯库“复活”了 本报驻布加勒斯特记者　陈进　林惠芬
又到了1月26日齐奥塞斯库的诞辰。最近几年，每到这一天，前来布加勒斯特西南郊根恰公墓祭扫齐奥塞斯库陵墓的人总是络绎不绝。“如果他还活着，今天是他老人家的83岁大寿！”记者刚刚迈进根恰公墓大门，便听到前面一对中年夫妇这样的感叹。
“哪里人最多、蜡烛最多、鲜花最多，那里就是齐奥塞斯库的安身之地”
罗马尼亚首都布加勒斯特乍寒还暖，只有背阴处的少许积雪才使人们记起3天前的一场降雪。进入根恰公墓大门是一条直通公墓小教堂的宽阔甬道，百米多长的甬道两边便是一个挨着一个的坟墓。齐奥塞斯库夫妇的陵墓就在离小教堂不远处。不知是偶然的巧合，还是处理齐氏夫妇后事者有意为之，这对在生命最后一刻表示将“生死与共”的夫妇被分葬在了两处，他的墓在甬道的左侧，而她则被葬在了甬道的右侧。
记得几年前记者第一次来这里时，曾向守墓人询问齐奥塞斯库墓的方位，得到的回答是：“进去一看就能找到。哪里人最多、蜡烛最多、鲜花最多，那里就是他的安身之地。”尽管齐奥塞斯库墓算是整个公墓里最为简陋的一个，但确实也是去人最众、烛火最盛、鲜花最多的地方。
走近陵墓，只见镶嵌着白色大理石板的一米多高水磨石十字架上刻着“尼古拉·齐奥塞斯库，1918年—1989年”的字样，姓名上面嵌着一枚鲜红的五角星。十字架两侧分别插着罗马尼亚三色国旗和罗共红色党旗，一张齐奥塞斯库微笑着的黑白遗像在一簇簇翠绿枞树枝和大红康乃馨的映衬下显得格外醒目（见中图）。十字架底部摆放着罗工人党和阿尔杰什县公民敬献的两只花圈，工人党在花圈挽联上写着“永垂不朽”几个字，而另一只花圈的挽联上写道：“您作为现代罗马尼亚的敬爱领袖将永远活在我们的心中！”
“任何不抱偏见的人都必须承认，除了山川河流和名胜古迹以外，罗马尼亚现在的一切大都是在他领导的那些年建造的”
陵墓四周，聚集着上百名专程前来悼念齐奥塞斯库的各地居民（见右图），人们三五成群地围在一起议论着。
一位52岁的电脑专家说，要把罗马尼亚近半个世纪的社会主义时代，特别是齐奥塞斯库总统领导的20多年历史从人们心目中抹去，那是不可能的。“那可是一个使人们充满理想、充满信念的时代，一个让罗马尼亚在国际舞台上备受尊重的时代。”他表示，就个人而言，他算是幸运的，由于所从事的专业与时代合拍，他现在的经济条件要比过去好，但这丝毫不能阻止他对那个时代的怀念。
旁边一位大学退休教授插话说，1989年底，许多人的确对齐奥塞斯库非常不满意。但是，他和许多同事这些年来不断反思，觉得大家当时多少上了西方舆论的当，眼睛就盯着社会主义的阴暗面和齐奥塞斯库的错误上了，对美好的一面却视而不见。他说，他今天来到这里，既不是对齐奥塞斯库“黄金时代”的怀旧，也不是为了在罗马尼亚重振共产主义。他认为，必须正确评价齐奥塞斯库，还其在罗马尼亚历史上应有的地位。
一名中年人说：“齐奥塞斯库生前确实犯过一些错误，特别是在晚年，但是瑕不掩瑜，他对国家和人民所作出的贡献是有目共睹、不可磨灭的。任何不抱偏见的人都必须承认，除了山川河流和名胜古迹以外，罗马尼亚现在的一切大都是在他领导的那些年建造的。他在20多年中为罗所做的一切是其他任何人在一个世纪，甚至更长的时间里都不可能完成的。”
不断有人来到齐奥塞斯库墓前，点上一支蜡烛，有的还把带来的鲜花放在坟头上，然后伫立在墓前，默默地注视着十字架上齐奥塞斯库的遗像，有的口中还喃喃道，“可怜的他”，并暗暗地擦拭眼角的泪花。
“杀害齐奥塞斯库是一起不可饶恕的罪行。”一位40多岁的男子愤愤地说道：“且不说他是领导了我们20多年的国家元首，即使是一名普通公民，也不该像一条野狗似的被乱枪打死。”
中午12时，齐奥塞斯库陵墓周围突然安静了下来，人们纷纷把眼光投向公墓的甬道。一个长相酷似齐奥塞斯库的老人带着满脸的皱纹蹒跚而来。人群中有人高喊：“看，他老人家复活了！”的确，来人同当年的齐奥塞斯库活脱是一个人，连打扮，特别是头上戴着的黑色羊皮帽也都一样。当然，大多数人明白，他是齐奥塞斯库的一个兄弟。据罗新社事后报道，他是齐奥塞斯库的弟弟弗洛雷亚，十多年前曾是罗共机关报《真理报》主管农业报道的记者。陵墓前的群众主动给弗洛雷亚让出了一条道，老人站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死者面前只说好话”———人们对齐奥塞斯库夫人埃列娜的评价依然如故
一位退休工人说，他就住在附近，这几年几乎每天都要到齐奥塞斯库的坟上来看看，跟他说上几句话。不过，“她（齐奥塞斯库的夫人埃列娜）的坟我从来不去，就是因为她，齐奥塞斯库才遭了杀身之祸”。
与齐奥塞斯库墓一路相隔的埃列娜墓前也有送花的，但明显要少得多。大部分人在祭扫齐奥塞斯库墓后也会拐到这里来看看，点上一支蜡烛，然后便匆匆离去。如果说因人民生活状况不断恶化，齐奥塞斯库的声望这几年大大提高的话，人们对埃列娜的评价几乎没有什么改变，大家还是把一切罪过都归咎她一个人，认为是她把晚年的齐奥塞斯库与世隔绝，挟“总统”以令诸侯。
据说，埃列娜墓上的十字架10年来已经换过好多次，石制的十字架被人拦腰折断，木头的过不了多久总是被烧成黑炭。眼前的是一个崭新的铁艺十字架，既不会断也不怕烧，估计能坚持得长久一些。也许是怕再被破坏，制作者特意在十字架的中央用白漆醒目地写上“所有死者都有受尊重的权利”。
埃列娜的墓上今天也堆放着不少康乃馨。以阿尔杰什县公民名义敬献的一只花圈，在挽联上写着赞扬她为罗马尼亚科学文化事业作出卓越贡献的话语，工人党敬献的花圈上则挂着这样的挽联：“死者面前只说好话。”（见左图）“齐奥塞斯库似乎又复活了”
在90年代的最后几年，罗马尼亚的一些媒体说，“齐奥塞斯库似乎又复活了”，消失多年的齐奥塞斯库画像又开始在国内一些大城市的街头出现。如果说1989年底前，许多参加集会和游行的群众是遵照各级党组织的指示举着齐奥塞斯库画像出现在街头、广场，而十多年后的今天，对国家状况日益不满意的工人和学生则是自发找出齐奥塞斯库画像上街示威的。更为耐人寻味的是，20世纪末的一次民意调查显示，有22%的罗马尼亚人认为齐奥塞斯库是20世纪本国最具才干的国家领导人。
“罗马尼亚正在重演一出莎士比亚的悲剧。”在齐奥塞斯库时期曾大起大落的著名诗人珀乌内斯库认为，杀害齐奥塞斯库是不道德的，这是齐奥塞斯库今天得到越来越多的人同情的唯一解释。罗马尼亚著名政治评论员特纳塞指出，尽管当时有那么多的人对他深恶痛绝，而10多年后的今天，“齐奥塞斯库在很多人的心目中成为了一名殉难者，一名紧握妻子的手勇敢地面对死亡的英雄”。（摄影　陈进　林惠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