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稿：白鱼寨长歌·缅怀革命先驱张文明（红色组诗）

    题记：10月8日，应邀参加汉川市作家协会组织的重走红军路文学创作采风活动，给拜谒杨林沟镇鄂豫皖（白鱼寨）革命烈士陵园的30位作家和文学爱好者，讲述张氏三红军的革命事迹，创作缅怀张氏三红军革命精神的诗歌三首。

    一、《白鱼寨长歌 .缅怀革命先驱张文明》

    （一）乙未啼声

    我把耳朵贴向花瓣，
    听见1895年的风雪，
    在骨缝里簌簌作响，
    马关条约签字那夜，
    汉江把月亮漂成残片。
    你落地，叮当一声，
    铜元滚进淤泥，仍闪着微光，
    铜光像父亲不愿合拢的眼眶。

    （二）抢米·拜把子

    1916饥民风潮（21岁）
    你十六见世更癫狂，米价飞天饿殍横。
    火把撕开“预征”榜，碎屑烫胸似烙钢。
    “免捐”一喊血一丈，三颗人头滚热浆。
    从此心头埋铁块，霜刃未试已凝霜。
    1927年7月（32岁）
    你把二十多亩契纸，
    连同半袋陈米留在灶台。
    转身，把最后一粒稻种
    摁进冬天的湖田。

    （三）天汉赤潮

    1927年11月（32岁）
    凌晨，襄河雾大，
    火把连成星河，你们攻下杨林沟。
    《告农民书》贴照壁，像照妖镜；
    妹夫刘三把袖章系进水车木板，
    让水声替他们数未来的年景。

    （四）汉江洪波

    1931·洪水把大地泡成纸浆，（36岁）
    你卖尽祖田，换一千银洋，
    买回扩红部队越冬的棉衫、枪支与粗粮。
    荷叶、芦根和野菱角是日常三餐；
    蚊群把补丁衫叮成血色星图。
    你把最后一粒盐含在舌尖，
    像含着不肯融化的春天。

    （五）肃反·血雾

    1932年5月大肃反突如其来，（37岁）
    你因“富农”与“知识分子”被关黑屋。
    “为何把土地都卖光？”
    “因为革命要比根更深。”
    审讯人搜出那张《暴动宣言》，
    纸边磨出毛边，像磨不灭的火镰。
    你逃过死劫，却逃不出洪湖黑夜。

    （六）八步街暗火

    1937年12月，董必武口信扮成棉纱客商。
    南门湖小学课桌拼成宣讲台；
    《大刀进行曲》沿长江浪尖，
    一路砍向卢沟桥月色。
    1938，金华龙遇害，你潜水离嘉鱼，（43岁）
    血衣漂成暗红航标。

    （七）隐姓埋名

    1948·联络点第三次遭毁，（53岁）
    你把党证埋进荞麦湾垄沟。
    拿起算盘走进烽火三队禾场，
    “张会计——”村民笑着喊。
    你答应，却在深夜把算盘珠子
    拨成密电码的滴答。
    1960年9月，你给集体水车刷桐油，（65岁）
    挥发酚急性中毒，
    血喷传动轮，“像最后一声突围枪残”。
    你倒下的那夜，八步街灯火低头，
    江心悄悄涨了一寸。

    （八）迟到的花环

    2012·推土机铲过荞麦湾，（享年117岁）
    儿孙把遗骨移进八分山红旗公墓。
    白鱼寨油菜花翻开新页，
    “中共党员”四字终于不再躲藏。

    （九）尾声

    山矾又开，白得晃眼——
    我伸手接住一片花瓣，掌心滚烫：
    那是1916年你撕碎的预征告示，
    在百年后的晨光里
    重新拼成一面旗。
    风掠过白鱼寨，旌旗猎猎，
    有人仍在喊：
    “免预征——废苛捐——”
    声音穿过稻浪、荷花、洪湖芦苇，
    一直传到今天。

    注：张文明：字春桂，1895出生，六弟兄排行老大。曾任红军汉川游击大队双枪队员，西江炮队长、白鱼乡苏维埃主席、红三军中央独立师粮秣官、中共嘉鱼县特别支部书记、嘉鱼战时乡村工作促进会会长。

    二、《家国同泣·张文炎别传》

    （一）乙未灾荒

    乙未江汉雨翻仓，六月洪波卷稻粱。
    白鱼寨头一声啼，荒年添口倍凄惶。
    盐比谷贵薪比玉，野芋菱角代糟糠。
    十岁双亲先后逝，孤灯如豆照寒床。

    （二）投军（1931年）

    大哥夜雨叩柴房：“习武难挡豺狼狂。”
    三十亩契换长枪，半袋陈米作军粮。
    洪湖浪恶帆旗破，霜刃初照月昏黄。
    “跟着赤旗有方向，九死一生也抗枪！”

    （三）瓦庙集·苗店血战（1932）

    瓦庙集前炮如蝗，丫角庙外血漂杵。
    七千里路踏严霜，单衣草鞋走豫疆。
    桐柏山高碍日光，子弹穿腿骨亦刚。
    苗店三千子弟同赴殇，马河一夜冻成浆。

    （四）伤别

    草丛昏死九朝霜，战友扶我过残阳。
    沿途乞讨唱楚腔，潜回汉川改名张。
    你潜回村头看
    荷梗青了又变黄，新谷已进别户仓，
    兄弟莫忘塝上田，冬月扯草水冰凉。

    （五）蔡甸夜袭

    侏儒山下刀对枪，蔡甸夜袭俘熊光。
    神兵火把照天苍，枪声一响鬼魅僵。
    湖区征税救饥荒，银元日涌上千筐。
    洪湖通道连湘乡，天汉与沔共一疆。

    （六）中原突围＋家殇

    中原突围困白霜，汈汊湖上尸成冈。
    一排仅存四儿郎，白湖口外雾茫茫。
    逃荒嘉鱼栖草堂，农会再起掌风霜。
    屋漏偏有阴雨长，八岁娇儿殇路旁。
    忽来黑帽从天降，“历史不清”锁铁窗。

    （七）平反·归葬

    摘帽已是雪两鬓，平反书到泪沾裳。
    1985雪加霜，残躯冷透新街床。
    临终唯念归队章，眼望北方云作行。
    2020迁新葬，红军墓枕幸福岗。
    彼岸花开覆铁枪，家国同哀同一香。
    注1、张文炎，1915年出生，张文明六弟，曾任红军汉川游击队战士、红三军八师战士、新四军五师四团排长、新四军汉沔挺进支队双枪队队员。

    三、《号声回荡.缅怀红军烈士张长哇》

    （一）出生

    白鱼寨口晓烟亮，一九一六桐花扬。
    父擎赤旗号在掌，哇声初啼音带昂。
    取名“长哇”盼久长，谁料少年化国殇。

    （二）小红军

    十岁肩高号鼓庞，西江炮队号声忙。
    洪湖浪恶帆樯破，一声“滴哒——”透重霜。
    芦叶当号磨破嘴，血泡吹成“打老蒋”；
    夜里偷练，被大哥踹一脚，“小崽子，号给我！”
    我含口冷水，躲进藕塘，月光把号口照成银戒指。

    （三）反“围剿”

    一九三一秋云凉，二十四团敌兵蝗。
    回龙湾外诱敌入，号音一起山岳晃。
    长江埠头弹雨狂，全连战死少年强；
    肩背军号爬血巷，血泡吹出冲锋腔。

    （四）龙王集

    一九三二朔风狂，公路两侧伏兵藏。
    张联华旅堕罗网，号声千刃闪寒光。
    三千白军跪地降，少年号手立高冈；
    毛家河、张家庙，笛音回荡震襄阳。

    （五）文家墩

    文家墩里雪铺苍，七九两师扑恶狼。
    韩昌浚被生擒绑，少年号口血染霜；
    铜音嘶哑犹高亢，“不灭胡虏不还乡！”

    （六）暗夜

    1933夏，
    洪湖送信归途茫，无号无枪无勋章。
    崔子窑边月似霜，十把梭镖齐刺膛
    怒骂不息头断苍，半片筋皮吓残阳。
    二叔抱尸无头葬，屋后水沟涌波浪。
    严氏用白纸给长哇做了一套冥衣，用瓢羹装上棉油，将新棉搓成灯芯，点在长哇坟头，烧完纸衣，面朝北面大声哭喊：
    “长哇，我的儿啊，姆妈接你回家”！
    身后二叔二娘、五叔五娘、三叔、幺姑边哭边喊“长哇回家”！
    这凄厉的喊声不绝于耳，在汉江边一周不散，让清乡团颤栗。

    （七）迟来荣光

    1952追认“烈士”金边镶，
    2014白鱼忙，一百六十英灵同归乡；
    新碑耸立号声响，仿佛少年仍在岗。

    （八）尾声：号声回荡

    号声回荡，回荡家乡，回荡战场；
    号声回荡，回荡山河，回荡心房。
    ——军号声声——
    “滴——滴——哒——”
    少年十七，角声千古，永在山河响。

    注：张光长，又名长哇，张文明长子。曾任红军汉川游击队通讯员、红三军独立师、红三军独立团司号员，1933年就义。

    作者简介：张志奇，老红军张文炎次子，管理学博士、客座教授，文学爱好者，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诗歌网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