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之余,我常常暗自佩服老祖宗的哲学高明。
《老子》二十四章中说:“自见者不明,自是者不彰,自伐者无功,自矜者不长。”
喜欢自我表现的人,反而不能显露自己。一贯自以为是的人,未必真的正确。喜欢自吹自擂的人,别人未必会认为你真有功绩。喜欢显摆的人,未必真能够出人头地,得到大家拥戴。
反观我们现在的某些人,削尖脑袋沽名钓誉,狗苟蝇营以攫取私利,还总能大言不惭地说出一套套冠冕堂皇的大道理。
比如念了个把错别字本来就不是个事。谁也不敢保证自己把天下的字都认全了,读准了。这次错了,下次改过来就是了,可他偏偏要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去“教育”别人:同学们啊,我们当年哪像你们现在有这么多书读啊?你们可要珍惜今天的幸福啊!
明明对诗歌一窍不通却时不时地写诗甚至给别人解诗。也不是说不懂诗便不能写诗。想写就写,自娱自乐,无可厚非。假如还要把半通不通的“诗”拿出来大肆宣扬。诗不够字来凑。这就弄巧成拙,“徒增笑耳”了。明明是二三流的小说水平偏要以“时代旗帜”自居,煞有介事地拿捏着,一张嘴就露馅。作品不准批评,拉大旗作虎皮,一味地粉饰。真让人哭笑不得。所谓掩耳盗铃,皇帝新装。笑别人时都一套一套的,轮到自己反而“自”迷不悟,自我陶醉,自陷自网。(此处不是笔误)。
其实我上面呱呱地说的一大套不是说别人而是在说我自己。我自己就是这样“墙上芦苇,头重脚轻根底浅;山间竹笋,嘴尖皮厚腹中空”的人,还要外加一个“愚而不安”一根筋。我想不明白的事情就会一直去想,要是到老死还没想明白那就必定会死不瞑目。比方说知青下放时我做过鱼花塘会计,就是养鱼苗的。那时候我少不更事,也是牛叉哄哄地喜欢卖弄。鱼花师傅目不识丁,却给我出了个对子“坐马鞍度春秋云长出现”。说是舒城县有座马鞍山还有座春秋山,站在马鞍山上遥望春秋山,常常云雾缥缈。其中还有个民间故事,说是一个赶考的秀才因为没对上这个对子就没再去赶考而不吃不喝地苦思冥想,最后死在了马鞍山上也没对出来。我当时对了几个,可鱼花师傅都说是驴唇不对马嘴。后来这就成了我六十多年的心病,一有时间就想,还是想不出来。直到6年前,我把这个对子说给瑞安兄听。他哈哈大笑:“这是说关云长读《春秋》的双关。”我这才茅塞顿开,当年就把它写到小说里了。自此心病方除。
现在我又有一件事想不通,有些明明不学无术的人怎么就敢连篇累牍地出书,还高登庙堂之上以“专家”“权威”自居。这又成了我的心病。我觉得我与他们本质上是共同的——德行不好,不学无术,喜欢显摆;却又有一个明显的不同之处,我尚有羞耻之心,不断地自我反省、自我否定;我最怕别人“表扬”我,却特别喜欢别人批评。你一“表扬”我立马心虚,人家不知道我的癞子难道我自己也不知道吗?!人家一批评我,我就高兴。当然也不是所有的批评我都照单全收,你要能批评到点子上我立马鞠躬作揖。你要是批评错了我也会解释我的“为什么”去说服你。这辈子批评我最多的除了家严便是瑞安兄。他是我所有文字的第一读者,然后就是批评。他的批评其实是很严厉而一针见血的。可以说98%以上的我都接受了。谁要是“表扬”我,我肯定不敢接下语了。自己是片粗麻布,我知道是绣不上花的,何须你绣?我自己肚里有几碗水我肯定比别人更清楚。我也不是盲目地否定自己。我也常常在别人面前吹嘘我读过多少多少书,在文化和教育方面你甭想骗过我。我明明知道别人很难相信,我还是这样说了,因为我觉得我并没骗人,心就不虚。而且我说这话既不讨钱也不要名。只是说说而已。
我是打内心里觉得这辈子别人对我真是太好了,我对不住别人的地方太多了。至今还有一件事我一直耿耿于怀。上学时,我认为有位女教师讲错了,就当堂顶了她。她的性格很好,总是想给我台阶下让我别再纠缠了,可是我居然不依不饶地滔滔不绝说了一整堂课。好在不久我就走了,我走了之后有人告诉我这位老师还在说我的好话,并没有记恨我。每每想到这件事我就特别内疚。我想道歉连机会都没有了。因此我特别憎恨像我这样“半罐子咣噹”还爱装×的半吊子。
因此,我现在看到高居庙堂之上的某些人“装”,就很难容忍。假如你只是私下里在朋友、同事面前小吹一下那倒也罢了。你把一些荒诞不经的东西粉饰成“科学道理”写成了书去卖钱还沽名钓誉、误导青年、危害社会。那我就得“旧恙重犯”跟你掰扯掰扯了。不客气地说你那点水我一眼看到底。论“装”你也只是小巫见大巫。
在信息时代,其实每个人都在裸奔,还“装”下去有意思吗?“小巫见大巫,拔茅而弃,此其所以终身弗如。”
2022年4月30日星期六

相关文章
头条焦点
精彩导读
关注我们
【查看完整讨论话题】 | 【用户登录】 | 【用户注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