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怨 困惑 憧憬
  抱怨 困惑 憧憬
  —踏访保加利亚乡村   本报驻索非亚记者 谢学敏
2月下旬,保加利亚大地开始吐露春天的气息。记者驱车奔驰在从首都索非亚通往东南部第二大城市普罗夫迪夫的高速公路上,一边望着远处的山景,一边在脑海里想象着几位保加利亚农民朋友的生活景象:几年不见,不知他们过得可好?埃列娜大娘的抱怨
拐下高速公路,记者便直奔那个位于普罗夫迪夫平原和罗多彼山区交界处的小村庄——比亚加。
过了一个小城市克里奇姆,城市边上有一大片苹果园,看见六七位老太太正在修剪苹果树。记者将车子停在路边,与她们攀谈起来。“我们是克里奇姆城里人,退休了,到这里给人家帮忙,挣几个钱花。退休金不够用啊!”埃列娜大娘一开口就是一大堆抱怨的话。
原来这几位大娘都是退休老人,过去有的在农业合作社干活,有的在乡镇工厂工作,现在的退休金是每月60列弗(1列弗约合4元人民币)。这片苹果园有几十亩地,全归还给了原来土地的主人。剪枝、施肥等全是自己的事情,需要人手时,请人帮忙。“这里的人靠种苹果能挣多少钱,全能卖出去吗?”记者问。
埃列娜大娘举着苹果树枝说:“这苹果品种不好,卖不出好价钱,去年20个斯托丁基1公斤,路边堆的到处都是,等着城里人来收购,卖不出去的,只好扔了。”20个斯托丁基才合人民币8角钱。看到这几位帮人剪枝的老太太,一手拿把果树剪刀,一手拿把小锯子,在小梯子上爬上爬下,记者禁不住问她们,这里的年轻人都跑到哪里去了?一位大娘告诉记者,年轻人大都跑到大城市找工作去了,城里有的年轻人失业,但也不愿到农村来干活,农村就剩下一帮老头老太太了。埃列娜大娘接过话茬说:“我70岁了,老头12年前去世,儿子在别的城市工作,女儿跟我一块过,没有工作,拖着两个上小学的孩子。我只有60列弗退休金,得干活挣钱帮帮他们。”另一位大娘更是心急口快:“你是记者,找我们总统斯托扬诺夫反映反映,我们60列弗不够花,70岁还得下地干活。让他给我们增加点退休金!”记者告诉她们,你们的总统也心里有数,他每月工资也不过1500列弗(合1500马克),还不如德国一个普通工人挣的多呢!伊万的困惑
来到老朋友伊万家,首先看见伊万的母亲菲卡。菲卡老人今年70多岁了,一辈子在农业合作社干活,保加利亚1989年剧变时退休,现在每月领取60列弗的退休金。菲卡老人一见来了客人,特别高兴,连忙将记者让进屋。
她家的屋子是一座两层小楼,下面一层是半地下室,上面一层有4个房间,其中一个是厨房,一个是客厅,另外两个是卧室。这样的屋子是村子里最普通的一种。菲卡奶奶告诉记者,儿子伊万和儿媳贝巴都上班去了。
我一听说朋友伊万两口子还在上班,心里松了一口气。1987年,在黑海海边认识他们两人时,他们在一家大理石加工厂工作。1994年,再去他们家时,伊万已经换了工作,他妻子也在重新找工作。当时,全保加利亚正热热闹闹地搞“物归原主”,所有的土地、店铺、森林、建筑物等都要归还给过去的主人。伊万一家是从山里移民来的,没有什么财产,如果再丢了工作,该怎么生活?
见到伊万,记者自然先问及他现在的生活。始料不及的是,这次可真是有点哪壶不开提哪壶了。伊万开门见山:“我们真的过得不好!”接着向记者述说了他们一家以及村子的一些情况。
比亚加村共有2800多人,700多座屋子。村民主要从事农业,只有少数人在附近小城镇的工厂做工。合作社全部解散了,土地全归还给过去的主人,大部分人都有份,多的分得50—80亩,少的也有一二十亩。另外还有90来亩旱地撂荒,谁想种就去种。几十亩苹果园也分光了。有的人家分了地,可人早已经去了城里,也不回来种,托给别人。有的人家去了城里,分到手的苹果园不剪枝,不浇水,秋天回来收几筐烂苹果,拿回城里做果酱。苹果虽然品种不好,但用现在时髦的话来说,也算是符合环保要求。村子里的人收了苹果以后,先给自己家做水果罐头,做果酱。多余的拉到城里去卖,或者放在路边,等着人来收购。去年邻村的葡萄一开始以每公斤80斯托丁基(相当于3·2元人民币)的价格卖给酿酒厂,后来有人带着一帮壮汉来强行收购,有的保镖还端着枪(保加利亚法律允许携带枪支),硬是以低价收购了不少葡萄。不少人拿到的还是“欠条”。“简直就是黑手党!”伊万生气地说。
伊万说,他现在在一家陶瓷锅盆厂当喷漆工,一个月工资只有130列弗,加上加班费、奖金也不到150列弗。工厂在邻近的小镇上,过去这家小工厂曾经有200名工人,现在一共只有40多号人。伊万说:“我过去在大理石厂工作时,工资是450列弗,那时的物价比现在便宜多了。现在工资只有150列弗,物价比那时还高。我经常想起咱们1987年在黑海海边认识的情景。那时我只要花几个列弗,就可以带领全家到海边度假10天。可现在呢,我已经10年没有去海边度过假了。”
“你们总会有点积蓄吧?要不然靠这点钱怎么过?”我禁不住打断他的话。“我们保加利亚人倒是从来没有饿过肚子,尤其是农村人。家家院子里都有菜园子,过去就是这样。每年秋天,家家都做过冬菜,西红柿、黄瓜、柿子椒等等,全做成罐头,各种水果全做成果汁、果酱,自己酿造葡萄酒和葡萄烧(一种度数较葡萄酒高的烧酒),腊肉、腊肠、风干肉应有尽有,能吃到来年新鲜蔬菜水果下来,只要有钱买面包就行。”伊万叹了口气,“说到积蓄,这是最让人生气的事情。1989年时,美元兑列弗的黑市价是1:5,1993年时官价是1:37,1996年时是1:3000,到1998年,实行了币制改革,去掉三个零,我们的储蓄全毛了,被贬没了。就是地下室里的罐头还值点钱。”格奥尔基的憧憬
在距离比亚加15公里的赫拉博尔纳村,记者遇到了一位名叫格奥尔基的青年农民。格奥尔基今年22岁,两年前结婚,倒插门来到这里。他家没有土地可继承,只好找了一个家里有不少土地的姑娘结婚,成了一位地地道道的农民。
在格奥尔基家里,记者看到了新式的音响和21英寸新彩电,房间收拾得干干净净,卫生间用的是抽水马桶,装有电热水器。二层小楼外面停放着一辆拉货用的小面包车。
格奥尔基告诉记者,他媳妇家有几十亩地,几个人根本就种不过来,只是种一些自己吃的蔬菜瓜果。去年,他借了本钱,拉上弟弟去邻村收购柿子椒,然后再拉到索非亚卖。“生意还不错,一天就能净赚100列弗,比在工厂干活强多了。只是季节性太强,干不了几天。”格奥尔基说起来眉飞色舞,显得雄心勃勃。
我问他:“现在索非亚市场上西红柿好几列弗1公斤,黄瓜也很贵,全是希腊、马其顿、西班牙进口来的,很少看见保加利亚人种的。这种明摆着能赚钱的生意,怎么做的人不多呢?”格奥尔基说:“一是我们的品种太落后,二是我们的经营规模太小。譬如说,我的西红柿40个斯托丁基1公斤,人家希腊、土耳其的60个斯托丁基1公斤,但奇怪的是,有人就愿意买人家个大的,肉鲜美的。我们也想种新品种,一来没钱投资,二来找不着门路。银行贷款吧,审核来审核去,等贷款拿到手,市场早就满是西红柿了。找私人借钱吧,虽说算不上高利贷,每月也得1%的利息。我们现在缺的就是资本积累,没有启动资金,别的条件都具备了。最近,我岳父利用他的老关系弄到一笔贷款,我们在他家搭起了架子,准备种蘑菇。批量卖给普罗夫迪夫蔬菜收购市场,1公斤能卖2·5列弗,在索非亚1公斤能卖4·5到5个列弗。只要动脑筋,赚钱有的是路子。”
说着,格奥尔基向他弟弟挤挤眼,说:“咱们联系的去德国打工的事有眉目了。”记者连忙问他们想去德国干什么。格奥尔基说:“我们的一位朋友说,索非亚一个公司组织去德国干苦力,搞建筑,一个月净赚2000马克。我们想去那儿苦干几年,攒点本钱,回来再发展。”他指着记者的奔驰车说,他家的旧欧宝开起来像拖拉机,不出三年,他一定要买一辆新奔驰开开。图片说明:
①比亚加村一座普通的住房(建于1990年剧变之前)
②70岁的退休老人埃列娜(右)帮人修剪苹果树挣钱糊口
③本文作者(前排左一)与格奥尔基一家合影
(摄影 谢学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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