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野显治访华报道:《中国大陆的新和旧》
【本刊讯】以下是香港《新生晚报》七月四日所载日本《每日新闻》记者中野显治的第三篇访华报道:《中国大陆的新和旧》:
自武汉至北平的行程,长达七百英里。沿线大多是一望无涯的平原;不尽的稻田、麦地、河流,一丘丘在我坐着的火车窗外如飞般后撤。这时正是春季播种的季节,不时可以看见十人或二十人一群的农民们,正在田野里工作;有的跟在水牛后面,有的站在犁头前面,用绳子挂在肩上拖着犁头耕田,我曾为此感到奇闻。
以后当我访问公社时,才知道中国大陆农村的生活,确实尚远远落在现代之后。这种情形也是我在广州和北平郊外参观公社时发现的;其中尤以南京郊区的“十月公社”,情况最为显著。
十月公社位于南京市郊外以东十五英里处的一座山边,人们站在这里,可以俯瞰着伟大的扬子江在山脚下滔滔东流。
这公社是于一九五八年由三个农业合作社合并而成的,现在已是一个有着一万人口和大约五万英亩耕地的单一组织了。
据人们告诉我,以大小而论,这只是中国公社中大体上等于中型的公社。一条铺有路面的道路,直穿过村庄的中央;道路两旁,分列着商店,住宅,学校和工厂,一直伸张到相当的距离。只见沿路一带的地面上铺着草席,草席上堆满白色的大萝卜,以及一些白菜和洋葱等出售。一些铺子的门前,挂着鸭子和成排的猪肉。满街都是手携篮子的家庭主妇们:年青的农村女郎,在推着货车沿街售卖。一种匆忙杂乱的气氛,是显而易见的。
大多数的房子都是草盖的,但也有一些旧式的农民住宅。就我所访问过的一家住宅而论,屋子内部并不怎样干净。我发现这座小小而极为旧式的屋子里,简简单单的两个房间竟住着一家五口,不免使我颇感诧异。
得过诺贝尔奖金的作家赛珍珠女士,曾在其发表于一九三○年代的一本小说《大地》里,描写了这个地区里农民们的生活。时隔三十余年之后的今天,就我所看见的这些村落说,似乎迄未有一点点进步。
我曾访问过这个公社里的一个“农业机械工厂”。这与其说是一家工厂,倒不如说是乡村的打铁铺更为相像些。你可以在这里看见一些工人们,用铁锤锤击着一片片的铁块。当我在那里站着时,他们的工作迄未间断。这种一下下有耐性的锤击,手臂和铁锤之有规律的起落,似乎就是好久以来,人们对中国所描写的特点。
然而当我这样看着时,我的心里不禁想起了另一些别的东西:那就是一些我所曾参观过的上海工业展览会中所陈列着的东西,亦即是全部现代式的车床,柴油引擎,电子计算机,以及其他各种各样的货品等,据说那些东西都是中国自己,也就是上海本身所制造的。若把这些东西,拿来同南京附近这个公社里的铁铺加以比较,再加设想一下这里工人们所致力制造的东西,又都是维持生活上所必需的项目,而生活情况的简朴刻苦,又是如此地真实,则在相对照的情形下,其尖锐的程度,也就更觉得明显了。
就凭着对这些中国大陆农民们的观察,我也许已懂得了一点显非西方人所能立即明了的东西。第一,公社完全适合于中国农村中的传统生活式样的,并非北京的残酷主人们所强加于人民身上的一种外来制度。第二,中国的农民们,至低限度是那些曾与我谈过话的人,并无寻求一种更舒服和城市中更快乐生活的怀抱,我觉得中国农民之依附于土地,至少有一部分原因是在自己的选择之下,把双足坚实地插入大地之故。(下转第三版)(上接第一版)
这个公社的首脑,是一位姓刘的年轻人,只不过三十岁左右。他虽然因为整天在野地上工作,皮肤晒得黑黑的,而且穿一件简单的蓝色工作服,但他的心智却是很敏慧的,一切有关公社的事实和数字,都好像随时存在他的手头。而且说话时也很安闲。
我曾问他:“那个公社工厂的工人们,生活情形究竟如何?”他当即答道,一个工人的平均工资去年计为一百另五元。不过一个家庭的每月平均收入,却为四十元至五十元之间。每个家庭一年间,均可储蓄二十元至三十元之谱。公社社员和公社领导人之间的工资是没有差别的。举例来说,我家共有六个人工作,较一般平均的工作成员多些,但我们全家每个月却可以赚到七十元至八十元左右。
由此可见,农民们的收入,远较城市里的工人为低。在城市里,工人们的平均工资,可达六十至七十元左右。可是这位姓刘的领导人却说:很少有农民要想离开公社前往城市。他说:赛珍珠小说中卖了房子逃往都市的主要人物王龙,与这些农民是无法比拟的。何况现在已再没有大地主之类的人物,剥夺了农民手中的大部分收获,使自己得以养尊处优,生活在数百万农民的饥饿之上了。
我又曾问他:当一九五九年至一九六一年的农业大灾歉期内,据说水旱灾害曾破坏了一切庄稼,农民们不得不靠野生植物充饥的时候,公社里的农民们又怎能活下来呢?据他答复说,“现在,我们这个公社里已有了八座小水坝和十五个灌溉站。当一九五九年的时候,我们即已建成它们中的一部分。这对扭转灾害方面是颇有用处的。所以我们受灾害的影响并不厉害。再者,自从政府彻底发展了社会福利的计划后,人民的生活业已有了保障。”
这次谈话,是在公社的一家酒家里吃午饭时进行的,这酒家的店名叫做“红景茶室”。我们一面谈着,一面只见鱼肉,蔬菜,汤饼和水果等菜肴,一道道源源而来,而且都烹调得极为精美。我当时以为,这些菜肴也许是公社从老远的地方购来,专供我们食用的;或者也有可能是在南京的酒家里烹饪好送来,因为这些东西的美味程度,甚至我在上海酒店里吃到的,也不过如此而已。因而我就把这个问题提出询问这位姓刘的领导人。他说:并不如此,一切东西都是公社自己生产和烹饪的。说着,又在午餐中也加入了一点点政治上的宣传。
饭后,我要求他把我带到公社的学校里去参观。提到学校时他又告诉我说:学生的人数与“解放”前比较,已增多了三至四倍;而且现在这个乡村里,已有了三家中学和九家小学,此外尚有一家幼儿园。
在幼儿园里的,孩子们曾以一首《客人你好》的合唱来欢迎我们;接着,他们又为我们表演了两个舞蹈:一个叫做《社会主义好》,另一个叫做《向毛主席献花》。一些天真可爱的小女孩们,曾握住了我们的双手,要我们参加共舞,我们就照办了。
当我走到一家小学里时,我见到了一些更令我吃惊的事情。当时一班四年级的女学生正在学校的操场上上体操,我突然听到这班学生在教师的口笛声中一致地高声呼叫。最初我以为她们在追逐一枚足球,谁知当一枚东西落在我的足边时,我仔细一看,却原来是一枚木制的假手榴弹。这使我想到了中国与北越有着联盟的关系,发生战争的可能性非常大。拿我们自己国内的情况说,若使一位教师作了这样一种事情后,当会被加以“复活军国主义”的谴责,很可能会立被解职的。
从这一点上,我看出了甚至在南京郊外这样宁静的公社乡村里,经历三十余年而无所变化的地方,也被一股新的社会主义风气所吹袭了。在那家学校的白色墙壁上写着这样的大字:“身居茅屋,应看全球,”“脚踩污泥,心怀天下。”
今天的中国大陆,新的思想正在排挤着旧的生活方式。
经过了数世纪的混乱后,终于整个国家已在向着进步的方面迈进,以期适应于新的时代了。有一次,当我正自广州前往武汉的途中,看见一位年青的空中小姐,正在扶着一位老妇人跨上飞机。这情景使我想到了,这正清楚地说明了中国大陆今天老一代和新一代之间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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