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一个视频，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佳木斯的深夜，两名防疫工作者将包装完好的袋装大米割开，将满袋鸡蛋摔碎，全部倾倒在垃圾桶中。
他们的语气是威严的、激越的、绝对的、不容置喙的，仿佛在做什么了不得的正义之事，让人不禁联想到一个久远的年代：
“倒！销毁啊，外面来的东西全部销毁！全部扔掉，直接倒！好，扔！鸡蛋摔碎，摔碎，搁这边摔！上我这边摔！全摔碎！好，倒！倒出去！往里倒！
对民生多艰的悲慨、对浪掷粮食的愤怒、对防疫人员胡作非为的无奈、对乱象不知何时消止的迷惘，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以至于我都找不到词能够恰如其分地描绘心情了。
且不说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且不念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这些没有情感温度的防疫机器难道连最起码的科学常识都没有吗？
今年7月12日，国家卫健委已下发过通知：
“最新研究结果显示，常温条件下新冠病毒在大部分物品表面存活时间短，1天内全部失活。”
“各地不再对进口非冷链物品进行新冠病毒核酸检测。”
如果封装好的大米可能携带病毒，那么亲手拆开包装并倾倒的防疫人员是不是也得隔离观察、全面消毒？
为什么居民“私自”运转的封装大米不能吃，“保供”的就可以，是用什么手段检测过，还是说“保供”二字就是杀毒剂，红马甲就能隔离病毒？
在心疼粮食、愤慨浪掷的情绪之外，明眼人都能看出，这件事指向的问题也相当典型：
一是再次说明了地方上过度防疫层层加码的现象仍然严重。
二是需要彻查有无指定保供物资的利益牵涉。
但随之，当地给出了这样一份类似公文复制的官方回应——
“已对涉事工作人员进行严肃批评教育......
我们将举一反三，认真整改......”
一声叹息。
三年了，疫情没有终结，扰乱的生活没有好转，下限一次次被拉低，行事也越来越疯狂。
一开始，是把“不听话”的老人绑在树上，把违反防疫措施的人游街示众，把隔离居民的狗生生入室打死。
后来，是眼睁睁看着孕妇在医院门口流掉孩子，任由急需救治的病人在等候核酸检测结果时离世。
再后来，是把地震时惊恐下楼逃生的居民往回赶，是凌晨时分把人们送上连夜运转的大巴车。
一旦有了不受监督的权力，人性之恶便暴露得淋漓极致。
直到现在，他们已经敢于将人性和大米一起公然销毁在垃圾桶，且销得理直气壮，销得大义凛然，销得仿佛自己是虎门硝烟里的大英雄。
——是了，不过是销毁了人民的一袋大米和一袋鸡蛋而已，魔幻的2022，这样的事根本排不上号不是吗？
这出荒诞的剧场中有最可怖的一点：百姓的声音是完全被屏蔽的。
从头到尾，我们看见的听见的，只有视频里基层工作人员颐指气使地呼喝，以及当地自罚三杯的敷衍回应。
他们销的是谁的大米，谁的鸡蛋，谁因此饿了肚子，谁因此受了损失，为什么有了保供物资百姓们还要铤而走险运吃食，受损的人会不会得到赔偿，完全没有说明。
受害人好像根本不存在。
没有受害者，即意味着不存在过错。这已不是权力的任性，而是权力的倨傲了。
于是写通告的和看通告的都心照不宣：
所谓的“严肃批评教育”，不过是堵住悠悠众口的权宜之策，不会有任何实际作为和效用。
所谓的“举一反三”，指的不是迁善改过，而是一再重复，甚至变本加厉。
原因大家也都心知肚明，只见过防疫不力丢官帽的，没见过防疫过当被处罚的。既然如此，当然是宁肯错杀，绝不放过。
2022历经魔幻之事，习以为常的不止有我们，某些人的脸皮也是越来越厚了。
没有话语权的人，只能用习以为常的晦暗眼神，沉默地注视这一出出荒诞的悲剧，轮到自己时，又沉默地成为主角之一。
真的够了。
当防疫一再凌驾于法律之上，当防疫一再与民生拉扯，有两个问题必须明确和重申，一个关乎底线，一个关乎初心——
我们究竟是为了防疫而防疫，还是为了人民而防疫？
防疫大于一切，这个“一切”究竟能不能包括法律？
如果答案是能，从此只好闭口不言。
如果答案是不能，那么，请给这些无视人民疾苦与尊严、以防疫之名行践踏法律之实的人一个应得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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