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昌：崛起在中部

第4版(要闻)
专栏：

　　南昌：崛起在中部
　　本报记者 凌志军 谢卫群
　　感受到南昌的崛起，缘于一次偶然的机会。
　　那是一个华灯初放的傍晚，记者来到江西南昌采访普通民警邱娥国。这位全国英模不愿谈论自己的事情，却拉着记者参观这座城市。沿八一大道走出去，漫步抚河、青山湖畔，徜徉“相思林”中，一向谦逊寡言的邱娥国，一路口若悬河：“你看你看，多漂亮！一年前这里还是又脏又臭呢。”“你看你看，多宽敞！一年前这里都是违章建筑啊。”“你看你看，多亮堂！一年前这里还是又黑又暗呢。”
　　此情此景，让人心动：这个曾在战争年代轰轰烈烈、也曾在建设年代里默默无闻的城市，今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老百姓给出了很高的评分——刚刚过去的20个月里，南昌真的变了南昌真的变了，在刚刚过去的20个月里。
　　过去20个月里，南昌城市基础设施建设的总投资达28亿元，一举完成近30个项目，比此前18年的总和还要多。
　　过去20个月里，南昌实际到位的外资有4.6亿美元，比此前18年引进外资的总和还要多，其增长幅度居中部六省省会城市第一。
　　过去20个月里，南昌引进内外资项目105个，开工企业80个，均超过前9年的总和。
　　过去20个月里，南昌经济技术开发区开发工业用地17平方公里，平均每个月的进展相当于此前8年的总和。
　　过去20个月里，南昌举行了10多场人才招聘会，有上万市民换了新岗位。
　　2002年，南昌实现国内生产总值552亿元，比上年增长13.8％，高于全省平均水平2.3个百分点，高于全国平均水平6个百分点。这也是南昌在过去20年里首次实现两位数的增长。
　　“改造一座城市，犹如面对一场考试。”南昌市的党政领导常常这样说。如果这种说法是对的，那么，他们是把这座城市的160万市民当作主考官了。现在看来，市民们对这张考卷给出了很高的评分。“这么短的时间，弄得这样好，让人振奋。”“好就好在做事一步一个脚印，不是做表面文章。”记者走访南昌百姓，随时随地可以听到人们发出由衷的赞叹。
　　“现在轮到我们中部了”——如果第一次产业大转移的受益者是东部，那么这一次大转移的受益者将是中部短短一年半，这座城市为什么能迈出这么大的一步？
　　今天的南昌市民谈起这个问题，总是把2001年看作一个转折点。仅从时间上看，南昌在吴新雄这一年夏天就任市委书记之后骤然加快了步伐，但是，吴新雄本人不这样看。他在心里念念不忘的是一个数字：7个百分点。
　　这是一个在南昌广为流传的故事：香港一家空调器生产企业去年落户南昌，成了这座城市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外资企业，还建起了亚洲最大的空调器生产车间。说起放弃东部沿海城市而落户南昌的动因，这家企业的老板解释说，这里的劳动力便宜，土地便宜，水电成本也便宜，让他的产品成本降低了7个百分点。
　　“这是什么意思呢？这意味着他的空调利润可以增加7个百分点，而此前他的平均利润率还不到3％。”吴新雄对记者说，“这7个百分点就是中部的机遇。”
　　吴新雄是从更大范围来谈论南昌的。按照他的解释，中国在过去十几年里“已有过一次产业大转移”，那是境外的资金、技术和管理经验大规模向我国东南沿海城市转移，中国经济持续高速发展，与此同时，地区间经济发展差距也在拉大。“现在，中国正面临第二次产业转移的机遇。东南沿海的制造业开始向内地梯度转移。”吴新雄解释说，全球经济一体化的趋势越来越明显。中国也进入产品极大丰富、甚至供过于求的时代。制造业的平均利润率越来越低，地区之间的界限越来越模糊。企业为了把成本降低一个百分点，都会拼尽全力。东南沿海地区的制造业向成本低廉、交通便利、信誉好、环境好的地区转移，是大势所趋。难怪南昌的干部中现在多了一句新的口头禅：“这一次轮到我们中部了。”
　　作为中部地区的一个省，江西离东南沿海最近。它是东部的内地，又是内地的前沿，显然具有“近水楼台”的先机。江西省委在2001年夏季制定了新的战略和新的目标。新的战略是以工业化为核心的大开放，新的目标则被概括为“让江西成为沿海地区的三个基地和一个后花园”，其中之一就是“产业梯度转移的承接基地”。
　　南昌在中部地区是最靠近东南沿海的省会城市，在地理上发挥着承东启西的作用。它与长江三角洲和珠江三角洲的距离几乎相等，都是700公里，与闽东南三角洲的距离更短，只有约500公里。高速公路正在打通，公路两边就是广阔的红土地，这使它对外界的吸引力在无形之中扩张起来。
　　从“经营城市”到“花园城市”
　　——南昌提出观念上应当比沿海地区更文明更开放
　　应当说，南昌对产业转移浪潮的期待没有落空。过去的一年多，他们的确迎来大批投资者，也承接了无数新项目，但是，还有他们更感兴趣的东西，那就是沿海地区的新思维和新观念，就像他们自己说的：“一个新观念，就能打开一个新天地。”
　　“花园城市”是一个新观念。这是江西省委书记孟建柱在2001年4月提出来的。那时候，他刚刚来到南昌，代表省委、省政府提出把南昌建成“现代区域经济中心城市和现代文明花园城市”。这真是一个全新的概念。此前人人都把南昌当作一座“英雄城市”，因为它拥有“八一起义”的革命传统，那是南昌人心中一个永不褪色的形象。“花园城市”将是什么样子，南昌人当时竟是想象不出。如今回头看，正是这个新概念，让这座城市前所未有地生动起来。这才过了一年半，城区的脏乱差就彻底改观了。街道变宽了，变美了，11个湖泊点缀在城里城外，两条河流环绕其间，白天郁郁葱葱，晚上华灯齐放，整座城市亮了起来。南昌人第一次意识到，他们原来住在一座漂亮的湖滨城市里。
　　“经营城市”是又一个新观念。它的全称是“企业家经营企业，政府经营社会”，具体的步骤则是从土地开始的。这在南昌也是前人不敢做的事。政府一手实施“花园城市”的计划，一手经营城市，收购土地，再根据建设规划和市场需求，严格控制总量，公开拍卖土地。城市漂亮了，地价急剧攀升，南昌就这样“变贵了”。政府手上有了更多的钱。叫市政府头疼了几十年的资金问题，就这样缓解了。政府以此为后盾，又可以干很多事情。改水源，通煤气，修建桥梁，拓宽道路，10多年没有更换的公交车，现在全都换成宽敞时尚的新车。
　　南昌人现在看着自己的城市，更加自信，抱定了后发先至的决心。所谓“先至”，首先是和中部地区的其他大城市相比的。尽管如此，他们的眼睛还是瞄着东部。不是要在实力上超过东部，而是在观念上超过东部，就像吴新雄说的，“必须比沿海更开明更开放”。
　　向服务型政府转变
——50条方针中最引人注目的一条，是政府拿自己“开刀”
　　在南昌市2002年颁布的“加快经济发展50条”中，最引人注目的一条是，改革政府领导经济工作的方式，“由管理型向服务型转变”。
　　对于南昌市的领导者来说，这一条最富有挑战性。因为这意味着他们要拿自己“开刀”。
　　就在市民用将信将疑的眼光打量那座机关大楼的时候，市委市政府的机构改革已经开始了。58个政府部门精简为38个，机关工作人员减少了1000多人，还减少500多个审批项目。紧接着，昌北机场改成对外籍飞机开放的国际机场，进行对外资银行开放的试点，把外商投资的审批制改为登记制。这最后一条，在全国是第一家。
　　市政府有个直接面对投资者的窗口，叫做“办证中心”，是专门为外商登记服务的。现在，这里更忙碌了，索性取消了节假日，一年365天，天天工作。“我们有节假日，人家外籍投资者可没有节假日。”办证中心的工作人员说，“他们要的是只争朝夕啊。我们要的也是只争朝夕。”
　　能说出这样的话，是要有一点精神的。实际上，南昌人最明显的变化就是人有精神了。中部在崛起，南昌怎么办？这是南昌市干部正在热烈谈论的话题。答案就张贴在市委办公楼的前厅里：“抓住每一个机会、办好每一件实事、争取每一个成功！”南昌的干部中流传着一句话：“白天加班加点，晚上干过零点，节假日照常到点。”他们都说，现在“节奏明显快了，压力明显大了”。个个喊累，同时，又个个都说“有奔头”。从去年开始，南昌市委对干部的评价有了一个新的标准：只有让投资者、创业者成功，才有我们的成功。只有投资者、创业者的成功，才有我们干部365天辛辛苦苦工作的价值。
　　去年，南昌接待外商500多批，总人数超过3000人。上海飞往南昌的航班，由一年半以前的一天1个，增加到一天6个。南昌与世界、与东部融合得更加紧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