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蛋世界”
第15版(大地·文艺副刊)专栏:多味斋
“鸡蛋世界”
周伟
走出乡下农家二十多年了,却怎么也走不出那个小小的“鸡蛋世界”。
那时,农家的娃崽极易养活,也懂事得早。我现在看到城里的孩子像小皇帝一样供着,时时向大人伸手要钱,就觉得农村的娃崽可爱得多。农村的娃崽过生日,往铁鼎罐里灌一勺水,煮一个鸡蛋便行了。沸沸的水一开,捞出来,往冷水里一浸。鸡蛋滴着水,蛋壳却蛮温热,剥开蛋壳的鸡蛋圆润白玉一般,散发着诱人的蛋香。先吃蛋白,一小块一小块地吃,再吃圆圆的蛋黄,黄黄的,吃得急,塞得满,沾得满嘴都是,让人看了有一股特别温馨的感觉。吃后好长一段时间,竟还咂吧嘴,直觉清香味纯、丝丝甜甜。娃崽长大后有走进城镇里的,尽管也学着过生日吃蛋糕,点蜡烛,唱生日歌,开生日舞会,但总也找不出儿时过生日那种特别惬意的感觉。有的娃崽得到父母长辈的奖赏,最高也莫过于几个鸡蛋。把鸡蛋先藏掖在衣裤兜里,待小伙伴齐集在一堆了,便把鸡蛋攥在手里,举过头顶,那份自豪,那份高兴劲儿,溢于言表。谁都知道,能得到鸡蛋,准是有竖大拇指的事儿:或是扯猪草、捡柴火、拾稻穗有不俗的表现,或是带弟妹、煮饭、做菜很在行,或是考试考出了好成绩。若讲考试,农家有个规矩,考试那天,每家大人都要把伙食搞好一点,盼望娃崽考出个好成绩。若吃鸡蛋,或油炸,或荷包蛋,或煮蛋,但绝不能只吃一个,怕娃崽考出一个“0”分来。因此再困难,也得吃两个。
乡下人家来了贵客,也是靠鸡蛋献热情。变着法儿做,先是油炸鸡蛋,往热得透红的锅里滴少许清清亮亮的香油,待冒烟时,把鸡蛋往锅沿上轻轻一磕,滋溜一下蛋就滑进了锅里,立时像孙悟空变戏法似的,大,大!再使锅铲一压,又翻腾成蛋饼,黄亮黄亮,渗着油。赶上时候,割几把青青嫩嫩的韭菜,最好是扯上一些野葱,切细了,和鸡蛋一搅和,做成蛋饼,那个味呀,真是没得说!还得来上一海碗汤,汤里浮着荷包蛋,好看又好吃!
农家人身子壮骨头硬,少有人去医院躺个十天半月的。倘若生一些小灾,也用不着那么“贵气”,不像城里人急匆匆就往医院赶,自己把自己吓怕了。农家人就不,大大咧咧,没啥事一样。就是得了重感冒,发寒发烧,也不打紧,一个泥土烧成的罐子,里面盛满鸡蛋,抓几抓自己搓成的春茶,兑上水,加点盐,往烧得呼呼笑旺的柴火里一伸,随它呼噜呼噜地叫唤。个把小时拿出来,水已墨墨黑。就这样煨两罐茶叶蛋,身体又是邦邦硬。
一晃离开乡下二十多年了,但有关鸡蛋的往事儿却历历在目。现在虽然可以天天敞开肚皮吃鸡蛋,但总觉得儿时在农家吃的鸡蛋最令人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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