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火蛋鸟
第15版(文艺副刊)专栏:
忆火蛋鸟
王忠民
鸟类中,我最喜欢的是火蛋鸟,这不仅仅因为火蛋鸟如一颗颗火红的星,能够迅疾地飞过夜晚的天空,能够激活我日渐麻木的思维,引起我无限的神思,也不仅仅因为火蛋鸟像在暮夜的乡村中发射的一颗颗信号弹,让人追忆起童年时期伙伴们打响的一次次“战斗”,使我越来越疲惫的心在童趣的遐想中能够重新勃勃有力地跳动起来。我知道,同许多种鸟儿一样,火蛋鸟是专吃害虫的益鸟——但火蛋鸟更是我心灵的益鸟。
走在蛰居已久的都市的大街上,我常常仰望天空,一心期盼着能有几只鸟儿飞过我的头顶。我知道,火蛋鸟是绝不会飞来的,但总该有一两只其他的鸟儿——燕子或者小灰雀能够飞来的吧?!但我常常是望穿双眼,却寻觅不到半点鸟儿的影痕。喧闹把鸟儿赶跑了,居高不下的“污染指数”把鸟儿赶跑了,钢筋、水泥、堆积如山的垃圾把鸟儿赶跑了,甚至人与人之间的怨气、妒忌、敌视把鸟儿赶跑了。有一次,有两只小灰雀在薄暮时分出人意料地飞入了我的视野——它们小小的翅膀也许被城市厚厚的尘埃压得喘不过气来,落在二楼我家的防护栏上歇息一会儿。我是多么惊喜啊!但它们即刻又飞走了,飞翔得那么匆促,没有半点悠闲和从容,没有半点自由和浪漫,自然也就不会给人以羽尾轻剪天空的感觉了。
每当我寻鸟不着或因为鸟的局促而黯然神伤时,我的思绪自然会飘向我生活在故乡的那段童年时光。刹那间我仿佛又置身在故乡有火蛋鸟飞着的天空之下。试想,一群群火蛋鸟,就像一团团群聚的小小的火苗,飞翔在夜晚深蓝色的天空,那是具有怎样的童话意境啊!
我还记得,数年前我去看父亲。那时,父亲在山里面一座正在修建的水库边办了一个小商店,他就住在商店里。夜晚,民工们走进工棚之后,便有火蛋鸟飞来栖在商店的屋檐下和周围的树木上。山里的夜异常漆黑,没有一丝光亮,黑得使人恐惧。那些鸟儿们像有心灵感应似的,在你的面前晃来晃去,仿佛一支支暗黄暗红的烛光,替你照耀着夜色,驱走黑暗。我真不知该怎样形容它们,我只以为它们是大师画笔下才有的那种对光焰的印象,它们只能是精灵。有了这些精灵们,大山的夜才不会是死寂的。那时,父亲的生意已经出现了颓势,他的心情十分低落。面对着他,我真不知该说一点什么安慰的话。可是,父亲却意外地说了这样一句话:“深山再黑暗,也不能使一只火蛋鸟失去火色!”这句话如同炭火一般,立刻照亮了我们阴郁的心。也许,父亲就是靠着这句话、靠着火蛋鸟才走到了现在。
任何美好的事物都会留下不少的遗憾。前年年底,我回了一趟故乡。故乡的宅子里我植的几棵青松,早已是十分茂盛,十分高大。往年回去时,那松树上落满了火蛋鸟,青青的松枝上仿佛挂着密密麻麻的橘红色的、鸟形的果实,煞是好看。可是这次回去,松树上空空荡荡,一只鸟儿也没有。我的心很惆怅。后来我才听村里的人说:“这里连续两年大旱,青壮年都到新疆打工去了,连鸟儿也上新疆去了。”这句话已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幽默,而是“黑色幽默”了。“黑色幽默”留下的就不仅仅是遗憾,而是无尽的忧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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